张添一开始讲述之前,扈医生放掉了手里捏扁的咖啡杯,把自己的袖子整整齐齐扣好别了起来。
“停车。”她认真说,“我不管你们有什么恩怨情仇,现在停车,把我的患者们都放下去。”
我有些意外,她没有看我,只是缓缓把背挺直:“你们谈的话题太危险了,我认为我的患者们没有听下去的必要。”
说话的功夫,她已经站起来,在面包车里因高度问题不得不半弯着腰,看起来有点滑稽,但态度是坚决的,用自己严严实实挡住了轮椅上行动不便的所有人。
不论徐佑或张甲,此刻都不由怔了怔。
张甲叫道:“扈医生,我们其实没关系,大不了就是……”话没说完被打断了。
“我知道。你们每个都是高手,有自己的想法,犯不着我来管。”扈医生平静说,眉毛竖了起来,“但我不管那些,我就是个主治大夫。我要自己的病人都安安稳稳到站,别错过专家飞刀。那是老娘熬了两个通宵才约到的。”
“那你呢?”
叁易忽然插话道,似笑非笑,“你也走?”
“我留下。”扈医生回答得干脆,“顾问也是我的病人,我没忘。”
叁易哦了声:“你留下照顾徐然兴?”
“不是。我是说,我一个人留下。”
扈医生没什么好气,说了句让我们所有人都没想到的话。“你们如果只是想和顾问聊点要紧事,没必要留顾问本人在车上当面讲。”
她把手伸给我,“电话给我,我给你开视频保持通讯,你们都走远了以后,再通过这台手机听完后续故事。顾问,走远点。”说着快速看了眼和叁易长得一模一样的张添一,没有掩饰,“我不信你。”
毫不犹豫答完这些,她深呼吸了一下,把眼睛闭上,有点紧张:
“我知道你们不一定会答应我的提议……我是文职,不会打架。来吧,你们两个如果要动手,麻烦别让我死得太难看。回头我的同事不方便缝。”
车里,几个大老爷们互相看看,没有笑,为了意外的这一幕,顿时都有点脸红。
半晌,徐佑长叹了声,“关键时刻才知道,什么叫大英雄能真本色。我们几个只知道发傻听故事的倒都显得没卵蛋了。”他摇摇头,严肃起来,“扈医生想得周到,不过要留也是我留下。”
见他们要起争执,我心下一叹,拍了拍有些发僵的面颊,阻止了其他人接下来的话:
“哥,既然是家事,我们自己关起门来聊吧。扈医生提醒的对,这事不该再让他们听下去了。”
说起来这一幕多少有点似曾相识,好像当初我也是这么说着把门卫李哥撵下车,才走上这条坑爹的不归路的。
我唏嘘笑笑,张添一点点头,一本正经嗯了声,“有道理,该见外还是得见外的。”把车真就停下了。
五分钟后,张添一打晕了扈医生,把徐佑他们的轮椅挨个踹下车,无视了几位悍匪的瞪眼。
始终睡得格外香甜、才醒的方獒更是不明就里,迷糊惊问:“翻车了?有小怪兽?”
我哑然失笑,冲方獒和同样还迷糊的火并挥挥手,说回聊,把闫默的视频通话挂断。
做完这一切,奇迹般有种浑身轻松的感觉。
也挺好,刚踏上这条路的时候直升机和车队开道,搞得极度嚣张,不符合艰苦朴素的新时代作风;现在回家,是时候返璞归真了。
我一屁股坐在车厢地板上,搂着还在打嗝的猫(此时想想,猫一直打嗝应该是紧张),就说来吧,有什么宇宙奥秘恨海情天都放马过来,我承受得住。大不了我和东崽一起殉情。
这次叁易没有再阴阳怪气了。我和张添一嫌他刚才话多不听劝,拿了个胶布把他嘴贴上。
三人大眼瞪小眼,片刻后,张添一悠然拍响鸣笛,把车重新开动。
吹着窗外徐徐灌入的风,张添一这样不经意地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