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叁易的回答,车内的氛围变得怪异起来。
扈医生第一个就道不可能,整个人陡然绷直了。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胡编乱造,但方才我就说过了,照影她在事后不久已经获救了。”
扈医生说得很快,手里不知何时已经喝完的咖啡杯被捏扁了。
她很紧张,我意识到她并没有那么言辞上的那么笃定,只是还有什么要紧的实证让她还能勉强坚持着。
“——是那个圆脸小护士,对吗?我认得出那张脸。”
叁易就冷笑,“你通过张家救下来的小女孩,脱困后就待在你身边,跟你一样学医、治病,你看着她长大,知道她就是活的。除了对那段前尘往事没有印象,她无疑就是个普通人。”
扈医生也笑,是一种不明显的愤怒和抗拒。
察觉到关切的家人可能隐约还没摆脱昔年梦魇,扈医生一个字一个字道:“她本来就是个普通人。”
“被解救的确实是李照影。”我心里忽然说不出的难受,“不过,应该是真正的李照影,而不是那个伪人。”
扈医生的表情突然一片空白。“顾问,你——你什么意思,照影她”话没说完顿住了,她已经明白过来,眼眶突然红了。
“就像我之前说的,我接手的只是一场普通而滑稽的绑架案。”
电话那头,闫默点头,没有丝毫不忍心。
现在,故事完整了。
牛表喜和苟彪疯癫之后,将破屋中的可怖景象抛在身后,在外流窜了有一天一夜。随后在逃亡途中,正面遭遇了出来看牙的李照影,也就是那个伪人小女孩口中的好友小影。
失去理智的两人,在看到李照影的面庞时陷入巨大的恐惧,没有意识到这并不是破屋烈火中痛苦起舞的那具天衣,而是一个对所有事情一无所知的小姑娘。她只是掉了颗乳牙有些疼,由父母带着打算去诊所看看。
“我们的伙计查到他们踪迹的时候,正赶上苟彪失控袭击李照影。他拿着一柄缠红绳的小剪刀,扑上去的时候被李照影的父母挡了一下,再刺,那一剪刀被牛表喜挡住了,伤了大动脉。”
“牛表喜被疯了的苟彪又连刺了十几下,伤势一塌糊涂。当时情急,伙计对苟彪没有留手,牛表喜目睹了那一幕,开始大哭大笑,几度崩溃,被我们带回去抢救的时候一直在断断续续说胡话。”
据闫默说,他所知道的故事就是牛表喜在抢救台上,一面因大出血的直观恐惧痛哭流涕,一面死死抓着闫默的手臂,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交代的。
对于这个神志不清的人最后的遗言,不管他表现出多少悔恨和疑惑,闫默没有太过动容,让伙计把被救下的李照影一家保护起来,自己则带人亲自去了破屋。
抵达后,火已经被扑灭了。
搜查勘验的伙计明确告诉闫默,没有看到什么死而复生的尸骸,也没有检测出来有任何血液反应。
“沙发后的墙倒是确实被砸了个窟窿,”伙计笃定道,“但也没有尸体或血液反应,更没有藏尸的皮箱。里面都是灰尘和水泥碎屑。”
“闫头儿,术中人产生妄语是很正常的事,不足以完全采信。至少就目前的痕迹来看,他的话没有多少可以对应得上的地方。唯一能确定是,火势应该是从内部燃起,是他们自己纵火的。”
但考虑到一群贼成天游手好闲,几乎个个酗酒成瘾,哪天就分不清了脑子坏掉也不是没有可能。两个喝高了的贼头在精神错乱下产生妄想,随后纵火奔逃,似乎才更符合查验到的实际状况。
屋里被火烧得不成样子,闫默闻了闻,空气中除了焦糊的苦味,只有一种很淡的类似番茄酱的味道,有点发酸发甜。
那伙计问:“我们要早点把李照影一家先护送回家吗?”
“不急。”闫默想了想。
“虽然是虚惊一场,还是让我们的人和那小姑娘的家长谈一谈吧,问他们愿不愿意留下那孩子。如果有万一的可能,她在张家也能及时应对,得到庇护安全长大,不至于猝然之下祸及家人或无辜者。权衡利弊,好好说,他们会下决心的。”
说是庇护,闫默想的更多是将这个可能存在不确定的因素控制起来。
“我那副手不是拐回来一个医生吗?谈好后让她们一起去掮客那里报道,也正好让那医生安心。你就说……乌龙一场,小家伙解救出来了,以后让她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