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事,车内我们所有人现在已经知道了。
李照影并不清楚自己年幼时偶然一遇的伪人朋友默默为她做了什么,更不知道当年的种种秘辛。她在张家长大,和扈医生一同从医,有师徒的缘分,也有姊妹的情谊。
这个过程里,十多年来扈医生一直以为她就是深夜来电求助的那个孩子,为她的获救感到欣喜。
回想到第一次在张家医院醒来时,我就承蒙李照影这位圆脸小护士的照顾,那时候的我是怎么也不会想到对方身上深藏着这样的往事,而我与屏屏的线索仅一线之隔。
世事的莫测大概就是如此。即使对闫默来说,以他当年的视角,推测出的结论也免不了有所偏差。
要不是有叁易的惊人之语佐证了故事背后的实情,我心头一紧,突然对扈医生刚才的那份患得患失感同身受。
“加二”,怎么会就是叁易呢?
基本的逻辑马上在抗议,对我说,我不可能认不出血亲兄长的样子,爸妈也不会把他认作陌生人。
更何况那时候他已经来到了我们家,正在外面寄宿上学,每周六周末放课了我们都有见面。他怎么会独自流落在外面,弄得那么狼狈凄凉,又那么充满怨愤呢?
还有,那个充满不祥意味的年怀仁。
我由衷生出了一种焦虑,有点抵触往下继续想。
但这么久培养出来的思考本能,已经在提出可能的假设,提醒我这种看起来超现实的局面是可以很容易做到的。
因为那时候有张添一的存在。
如果那段时间,叁易把自己的身份和名字完全托付给张添一,自己就可以暗自离家,使用手段改头换面,在外以流浪儿的面貌,苦苦等待着伏击某个目标。
这样一来,即使事情败露出了什么差错,也不会暴露他的真实身份,牵扯不到我们身上来。对于我们家来说,“张添一”还在,从来没有离开,不会知道自己已经永远失去了一个孩子。
这是一个孤注一掷,充满同归于尽意味的计划。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失声问:“你是去杀年怀仁?”
叁易深深看着我,轻声说:“还有你。”
还有……什么?我愣住了。
“我不是去找你玩的,每一次的尾随也不是护送你回家。”叁易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耳朵里开始嗡鸣,“你在外面的时间总是太短,爸爸妈妈很快就会来接你,我不能当着他们的面伤害你,让爸爸妈妈伤心。”
“那天喊你去破屋,我想的是,如果你来,我就把你一起处理掉。那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他缓慢吐了口气,有些自嘲,“我的伤也不是那些坏孩子打的,他们还摸不到我的衣角。那些伤一部分是我的伪装,一部分来自年怀仁,还有一部分……”
我愣愣问:“还有一部分?”
“是和张添一那个疯子打出来的。”
叁易摇头,笑了出来,“他不允许我杀你,真是笑话。他还真把自己当成你的好哥哥了。你不是在矿洞里,听先知复原过类似的对话吗?我要杀你,他不同意,这么多年了每次都是这种没意义的废话。”
“他三番两次在你面前做出警告,让你记住他一直有和你的敌人合作,提醒你‘张添一’会伤害你,塑造出一副阴晴不定的可疑样子。无非是怕自己哪天受困,我会出现在你面前借机下手,而你却没有防备。”
叁易的每句话都说得很明白,他指了指视频对话那头的闫默:“破屋是我在他们到来前打扫收尾的,我见过那个伪人李照影在火中最后起舞的光景,因为她,我才辗转接触到了迷藏,得知了先知和怪谈的存在。”
可是,我完全糊涂了,喉咙里的肌肉打结,只知道说:“为什么?”
叁易没有回答,冷冷看我。
不,不只是叁易,闫默一定也还有什么话没完全告诉我。我的反应前所未有地快,立马叫道:
“不对,还有一段故事细节没有说!闫默,你说的那个比榕树许愿更随心所欲的力量,一定不只是那些表现。你举例里说的‘仇敌和好如初’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