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城汽车南站是长三角地区重要的大巴转运站,客流大,出口处常年水泄不通。梁泽刚停完车,就被一举牌子的大婶拉住胳膊:“小伙子,吃饭住宿吗?”
梁泽拧眉,语气不耐:“让开。”
大婶被他沉脸的表情吓得心脏一颤,松开手,嘀嘀咕咕:“哎哟喂,火气真大。”
梁泽没再理她,径直大步迈向车站边的快餐店,是岑依洄电话中报的地址。推开大门,粗略扫一眼,店内座位几乎全满,餐桌底下塞满大小箱包。
梁泽的目光很快落在角落那道微微颔首的纤薄背影。
岑依洄安静地置身人群之中,仿佛被一层无形的保护套遮罩隔绝,店内噪杂的叫嚷声犹如漫灌的潮水涌动围绕,却无法渗透进她的世界。
梁泽心底生出从未有过的柔软情感,忍不住对她怜爱,忍不住靠近,他的脚步放轻放缓,小心翼翼。
岑依洄嗅到熟悉的气息,回过头,对上梁泽忧心忡忡的眼睛。
梁泽嘴角浅浅弯起,摸了摸岑依洄的后脑勺,掌心顺着乌黑发丝滑到肩膀。屈下身,没追究她电话里情绪突然崩溃的原因,而是将人揽在自己怀里,问:“回家吗?”
岑依洄鼻子一酸,张臂抱住梁泽脖子,主动告诉他:“我今天去看苏睿了。”
回到云兰湾,岑依洄状态低迷,又恢复成刚从日本回来时的模样。岑依洄的潜意识中,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担,成为负担意味着终有一日被放弃。
于是面对梁泽,她尽力掩藏情绪,反过来安慰他不要担心。只要时间足够长,她就能走出来。
梁泽看在眼里,致电靳平春,让他帮忙以最快速度,联系先前推荐的那家心理诊所。
这一次,梁泽没有“溺爱”岑依洄。即便她表现出抗拒见医生,他仍然温柔又不容置喙地哄她必须去一趟。
靳平春办事高效,隔天上午,就安排好会诊预约-
跑车驶入中环住宅片区,停在一栋红砖外立面的两层小楼前。
岑依洄推开副驾车门,仰头默念招牌上的字:明蓝心理健康中心。
梁泽从另一侧绕来,牵起她手,“进去吧。”
这家诊所,是心理学专家明蓝女士开设的私人心理治疗机构,预约制就诊,号源极少,空旷的接待大厅清幽僻静。
就诊期间,只准病人单独进入诊室。岑依洄扣着梁泽的手不愿松开,同医生商量:“能让他陪我一起吗?他是我哥哥。”
要是让男朋友陪进诊室,显得过于娇气,但哥哥的身份好用许多,听着像家人。
让家人陪同看医生,合情又合理。
——显然岑依洄忘了两人正牵着手。
亲自接待的明蓝医生,露出一个和煦的亲切笑容:“这么粘哥哥?兄妹感情真好。但今天只是一次简单聊天,让哥哥在门口等你吧。”
梁泽轻拍岑依洄的手背安抚:“有事喊我。”
岑依洄抿了抿唇,独自进入诊室。
明蓝医生的心理诊室,全屋通铺米色地毯,搭配暖色软装绿植,犹如一件温馨的家庭客厅。她给岑依洄端了杯水:“我先前了解到一些信息,听说你以前学的是芭蕾舞?”
“是的。”
明蓝医生笑笑:“我有个侄女,也是学舞蹈的……”
心理会诊和岑依洄想象中不一样,果然像一场普通的聊天。明蓝医生的嗓音轻柔平静,不断地寻找话题,引导岑依洄表达更多内容。
梁泽在门外足足等了一个半小时,问诊室的门才打开。
先走出来的是岑依洄,她的面容平和无恙,显然没受到任何刺激。
身后跟着明蓝医生。医生摘下眼睛,朝梁泽轻摇了摇头,意思是没达到预定的沟通效果。岑依洄全程配合治疗,有问必答,但始终回避地震当日文化馆发生的细节。
或者说,是岑依洄的身体机能在保护她自己,刻意遗忘让她痛苦的画面。
梁泽约了下次会诊时间。
反复去了几趟,效果甚微,岑依洄始终没有透露创伤恐惧的根源。与此同时,她的失眠问题一日又一日加剧。
梁泽私下也接触过其他心理医生,都没提供合适的方案。
电话里,明蓝医生判断,岑依洄不是不肯说,而是她真的不记得。
ESS的会议室,梁泽揉了揉眉心,听到对面提出“催眠疗法”时,望着远处的天际线短暂犹豫。
催眠疗法,顾名思义,是一种通过催眠技术,来治疗心理问题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