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握着伞旋即微斜伞柄,向她那方倾斜半分。
她微一侧身,有些不解的望着他,片刻后方轻轻点头:“好…”
话音落定,二人却谁都未先迈步。四目相对,竟生出几分莫名的静默与尴尬。
他轻咳一声后,率先抬步而行,她这才迈步跟上。
十七默默跟在二人身后,自伞面溅落下的雨水淋湿了他肩背衣襟,他却神色平静,未挪动分毫。
身前的二人皆未注意到他的情况,只缓步向前走着。
公冶时珞本步伐略快一些,却在察觉到谢扶摇总落后他半步距离时,便不着痕迹的放缓了步子,与她并肩而行。
她敏锐的察觉到他的动作,原本紧绷的情绪也随之放松,目光游移之际,余光却悄然落在他执伞的手上。
那伞柄手握处光滑如玉,其上缠着一圈深蓝绒绳,握着它的人手骨指节分明,紧攥的指尖微微泛白,手背的肤色白皙偏冷,细看之下,青蓝色的血管隐隐浮现。
伞本是素净之物,可在他手中,却仿佛也添了几分矜贵气韵,叫人一时移不开眼。
几人行至马车前,公冶时珞将伞递还给十七时,目光一扫,却见十七半边身子被雨水浸透,形容颇为狼狈。
他微微一愣,复将身上的外衣脱下,递给十七,沉声道:“披上,别一场雨淋出风寒,到时又来同我讨药钱。”
他知十七素来吃硬不吃软,旁的劝说未必会听,却唯独在这‘银子’一事上最是认死理。
果然,十七接过那外衣披在肩头,难得露出一丝讪讪神情,低声道:“主子放心,属下决计不会叫您破费。”
谢扶摇听着二人对话,不由轻轻抿唇,心中略有些歉然。方才在伞下是她占了多半位置,十七方才会被雨水淋湿一身。
她抬眸看去,却正撞上公冶时珞望来的目光,只一瞬,他便迅速移开了视线,仿佛方才那一眼只是无意。
她却轻笑了笑,心头思忖:他莫不是…也和我一样觉得心虚…?
…
待上了睿王府的马车之后,谢扶摇方知此前那人所说的简陋是何意了。
此前那辆马车与这辆相比,倒真称得上一句简陋。
这车内空间宽敞,并不显一丝拥挤,二人分坐两侧,隔案相对。她低垂眼睫,未去看对座之人,只静静地打量着车内布置。
相比车外她匆匆一瞥时略显素雅的低调装饰,车内便显得极尽精致考究。
座下软垫是以云锦织就,触手便觉温暖柔软。车壁上垂挂流云暗纹的缎幔,随着车身晃动而微微颤动。
香炉中燃着上好的沉香,气息悠远清润,几案上摆置玉盏茶具,细节精巧,一看便知是上品。
整辆车虽不张扬,却无一处不显贵气与奢华。
公冶时珞自上车便一直闭目养神,未曾言语。半晌过后,他方轻轻撩开眼皮,视线虚浮望向对面,似未聚焦。
她恰时抬眸,一眼便撞入那人琉璃色的眼眸之中,小憩过后的他眼角尚泛着红晕,眸中水光浮动,朦胧又迷离,带着丝丝慵懒之色。
少了平日那层温润的伪饰,此刻的他看起来似是卸下了所有锋芒,安静得像一只才褪幼态的小犬,乖巧得近乎惹人怜惜。
良久之后,他的眼神方渐渐恢复清明,覆上了一抹沉沉暗色。
谢扶摇收回视线,面上发烫,幸而车内光线昏暗才得以掩饰。她复低垂着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身下软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