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提着裙角小跑几步,待看清来人,脚步猛地一顿,杏眼圆睁,随即乖乖唤道:“老爷。”
封隐岚一袭宝蓝色配暗金回纹锦袍衬得他愈发沉稳内敛。他眉眼含笑,唇角微扬,语气温和道:“小桃,我来付便是。”
岳珑珈这才从错愕中回神,她抿了抿唇,低声道:“夫君……怎的也来了?”
一旁的璟秋闻言,一双秋水般的眼睛瞪得极大,疑惑道:“夫君?”
封隐岚眉梢微挑,偏了偏头,看了一眼璟秋,又转向岳珑珈问道:“嗯?这位姑娘是?”温润如玉的嗓音里带着一丝玩味。
他神情谦和,眼底却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像是狐狸逗弄猎物——毕竟,那夜沧浪山庄外,两道纤细身影仓皇逃出时,一路暗中相护的黑影,正是他。
岳珑珈眼波微转,唇角一钩,不慌不忙道:“这是我……远房表妹。”
她话音未落,珣阳已一个箭步上前,唇角扬起灿烂的弧度,十分熟稔地拱手笑道:“我是她远房表妹夫。姐夫,幸会。”
这一声“姐夫”清朗响亮,听得封隐岚格外舒心。他广袖微抬,姿态优雅地回了一礼,温声道:“幸会,幸会。”
璟秋却听得一怔,杏眸微微睁大,偏头看向珣阳,眼底写满困惑——说是表哥不好吗?
封隐岚唇畔笑意未减,接过摊主大娘递来的青团。那青团碧绿莹润,托在清香的箬竹叶上,还氤氲着淡淡的热气。他将它缓缓递到岳珑珈唇边,温声道:
“夫人,为夫方才不过碰巧途经此地,倒叫这青团香气绊住了脚步。”岳珑珈尚未来得及细想,唇齿已先一步诚实地迎上去咬下一口,糯米的清甜混着艾草香气瞬间在她舌尖化开。
封隐岚眼尾微挑,将青团转了个方向又递到夫人唇边:“原想着带些回去讨夫人欢心,倒不想。。。。。。”他指尖若有似无擦过她唇角,“我们这般心有灵犀。”
忽而侧首看向呆立一旁的二人,便唤道:“表妹、表妹夫别客气,都尝一尝啊?”
这一声“表妹夫”叫的珣阳亦是格外舒心。
珣阳顿时眉开眼笑:“谢过姐夫!”
见岳珑珈吃得欢喜,两腮微鼓,封隐岚忽而低笑。他垂眸凝视青团上那弯小小的牙印,就着那处轻轻咬下。
一旁的珣阳也依样画葫芦举起青团,笑眯眯地递向璟秋:“来,我喂你。”
璟秋抿嘴,略微尴尬,低声婉拒道:“…我自己来吧。”
珣阳收回手,笑倒不减,像是早已料到她会如此,却依旧乐此不疲。
小桃在旁看得眼珠都快转不过来了,只觉这四人仿佛各自在演一出戏,戏里戏外真假难辨。她干脆也不多想,挑了一个摊上最大的青团,咬了一大口,心满意足地想:他们谈情说爱,我吃点好的,也算没白来。
岳珑珈回味完青团的软糯香甜,忽然想起正事,便柔声道:“夫君,我们一会儿要去给表妹置办几身衣裳与些许首饰,若你另有事务,便先行去吧。”
封隐岚闻言,眉眼一亮,笑意从眼梢漫至唇角,语调温润:“既是与表妹、表妹夫初次相见,岂有让夫人破费的道理?不如——咱们去‘云裳阁’瞧瞧罢。”
那云裳阁是城中首屈一指的成衣铺,非富即贵者方敢入内。岳珑珈听他此言,正欲推辞,抬眸正对上夫君含笑的眼,心下略一权衡,——既然夫君愿意慷慨解囊,那就由他解便是了。
一行人结伴往云裳阁而行,晌午日头正盛,青石板路上蒸腾着灼人暑气,热得人额角沁汗。岳珑珈抬手挡了挡烈阳,手背上浮着一层细密薄汗。忽觉天光一暗。抬首望去,一柄苏工油纸伞正在头顶绽开,伞面绘着缠枝并蒂莲,青白二色在烈日下格外清润。
“日头毒,仔细暑气入体。”封隐岚执伞的手骨节分明,伞面不着痕迹地往她那边倾斜。原是方才封隐岚瞧见路边有卖伞的小摊,一走一过顺手买下的。
一抹淡青的阴凉洒落在岳珑珈肩上,阳光被温柔驱散,她下意识仰头看他。
封隐岚执伞而立,身影被伞下光影切割得柔和俊逸。
岳珑珈心头微热,面上却只是轻轻颔首,语气轻柔:“多谢夫君。”
两人衣袖相叠处,他腕间那串伽南香珠正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时不时碰触到她腕间翡翠镯子,发出清越的脆响。
珣阳见状,立刻有样学样,跑到摊上买下另一柄绘着墨竹的油纸伞,三两步追上璟秋。他手腕一翻,伞面“唰”地展开,恰到好处地笼在璟秋头顶,投下一片清凉阴影。
“我不怕晒。”璟秋偏头避开,额前碎发被微风拂起,露出光洁的额头。
珣阳却不依不饶,伞柄一转又追上去:“表妹此言差矣。”他故意板起脸,眼中却盛满笑意,“若是晒坏了这如花似玉的容颜,我这个做表妹夫的,可推卸不了责任。”
璟秋被他这油嘴滑舌逗得又好气又好笑,反问:“谁会问你的责?”
珣阳只嘿嘿一笑,继续把伞偏向璟秋,璟秋也不再抗拒任由那柄墨竹伞在头顶撑开一片阴凉。阳光透过伞面,在他二人衣袂上投下斑驳竹影,倒也别有意趣。
岳珑珈四处瞧,瞧见摊上陈列着几顶帷帽与面纱,她怕小桃晒着,便挑了一顶素净的竹青帷帽递给小桃:“来,小桃快戴上。”
小桃接过一戴,眉眼被帘子一遮,那轮廓隐隐颇有几分英气。
岳珑珈顿时拍手笑道:“妙极了,小桃你这模样,活脱脱像极了江湖女侠!”她兴致盎然地也要试戴,小桃忙摘下,替她系好丝带。
璟秋夺过珣阳手上的伞走到岳珑珈夸赞她是“女中豪杰”。小桃说夫人像“走镖的镖师”。封隐岚默默掏出银钱付给摊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