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碗中盛着热气腾腾的甜羹,散发出红枣、桂圆和糯米的暖甜香气,与帐内的药味和沉郁格格不入。
他走到案边,将碗轻轻放在图纸旁的空处,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碗底与粗糙木案接触的微响,却像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惊动了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扶登秦。
扶登秦指尖的动作顿住,却没有立刻抬头。
扶登秦的目光依旧钉在那些冰冷的线条上,只是长长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秦儿,”
公孙止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如同山涧缓流的清泉。
“先吃点东西。姜医正说,你气血两亏,需要温补。”
扶登秦终于缓缓抬起眼。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眼底带着浓重的青影,但那双眸子,却不再像之前那般空洞绝望,而是沉淀下一种近乎冰冷的执拗。
她看向那碗冒着热气的甜羹,又看向公孙止沉静如水的面容。
“先生……”
她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像砂纸摩擦,轻声回道:“我不饿。”
“不饿也要吃。”
公孙止的语气带着长辈特有的、不容置疑的温和坚持:“身体垮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公孙止拿起碗中温着的小瓷勺,轻轻搅动着甜羹,让那暖甜的香气更加氤氲开来。
公孙止:“我知道你心里憋着火,压着事。”
他目光落在她裹着夹板的手臂上,又缓缓移向她紧抿的唇线:
“你要的那个‘解释’,真的那么重要吗?”
扶登秦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划过粗糙的图纸表面。
她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帐外那片灰蒙蒙的天空,仿佛要穿透层层云霭,望向那遥不可及的宫阙深处。
良久,她才低低地开口,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茫然的执拗:
“重要……吧?”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无法动弹的左手,又用右手轻轻碰了碰那碗温热的甜羹边缘,感受着那一点微弱的暖意。
“从小到大……好像……从来没有人,真正给过我一个解释。”
她的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向眼前这位如兄长的人前,剖白那段尘封的、带着凉意的过往:
“娘亲把我送到姨母那里的时候……没有解释。姨母走的时候……也没有解释。谢椒映说那些话的时候……还是没有解释。现在……阿桃的腿,我的手,那些断掉的铆钉……”
公孙止顿了顿,喉头滚动了一下,似乎咽下了某种苦涩。
“我好像……总是在等一个解释。等一个‘为什么’。可每次等来的,都是沉默,或者……像萧大小姐那样的‘道理’。”
公孙止抬起眼,看向公孙止,那双总是清澈执拗的眼眸里,此刻竟透着一丝孩童般的困惑和不肯熄灭的微弱希冀:
“先生,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