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棠跟着看去:“皇兄如今在殿中吗?”
见吴年应是,她只略微犹豫了一会儿,便下定决心:“那还请公公帮我通传一声。”
吴年叩门入殿。不过三两句话的功夫后,他便退了出来。
迎着萧棠的目光,他躬身道:“太子有事在身,不便见您,您还是先回去吧。”
“……”
又让她去找魏珣,魏珣又不见她。
真是奇怪得很。
萧棠没有勉强,说了声“麻烦公公”,便识趣地下阶离开。
离了今日这般意外相见的契机,以后也不知何时才能与东宫说上话。这么看,那压箱的物什怕不是一直都送不出去……
她想得入神,未发觉面前有一内侍端着药碗往这边走来,竟直接迎面撞了个正着。
哗啦一声,药碗倾泻,药汁当即泼了她半身。
萧棠还愣着,那内侍已经脸色大变,连忙跪下战战兢兢地道:“公主恕罪,公主恕罪,奴才有眼无珠——”
见他诚惶诚恐,萧棠无意再发难,抬手遮住身前:“下去吧,煎药要紧。”
内侍喏声,连忙收拾好药碗匆匆离开了。
不用看,萧棠也能感觉到身前已经被苦涩的汁水浸得湿黏,她皱起眉毛,望向相隔甚远的偏殿。
踌躇不过刹那,便听见身侧的吴年道:“淳和公主,奴才替您去取衣裳,您先进殿避一避。”
萧棠侧过眸子:“可皇兄……”
吴年:“事急从权,太子殿下宽厚,不会在此时为难公主,公主去说清楚便好。”
此处来来往往的并非只有女眷宫侍,未出阁的女儿湿着身的样子怎么能叫别人瞧见。萧棠没有犹豫,低低应声,挡在身前的手摁严实了些,匆匆踏入正殿中。
门开了一条细缝,又迅速合上,只留数日不见的这对兄妹共处一室。
正殿窗明几净,四角设珊瑚玉石盆景,萧棠有意站在盆景之后,借丛生的火红珊瑚挡住身体。
晴光顺着窗棱斜照进殿中,正落在男人淡金衣袍上。
魏珣立在窗下书桌案前,垂眸,提笔,沾墨,行云流水,从容不迫,与她此时的的窘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吴年刚刚说太子有正事在身,也许并非托词。
为了避免被魏珣赶出去,萧棠快速阐明来意:“我并非有意打扰皇兄,只是……”
她将刚刚的意外全盘托出,又乖乖地承诺:“等换好新衣,我便立刻离开。”
魏珣如常落笔,写下“禀上”二字。
殿外,那匹进贡宝马的尸首仍未挪动,连血迹都尚未擦干,几位兽医揣着明白装糊涂地检查起马驹死状,推测其失控发狂的原因。
若不出所料,最后呈上的并非誉王殿下驯马不当的真相,而是此马疑似染疾,需对誉王府上下人口与牲畜进行检查。
魏琮这个拎不清的蠢货不敢让皇帝知道是他自己驯马失利,只得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一场变故,足够牵连出无数暗潮汹涌。
然而,半躲在珊瑚后的少女似乎什么都没有意识到,仍旧楚楚可怜地望着他。
红得滴血的珊瑚将她的身形遮了大半,却隐隐绰绰衬出她脸蛋、脖颈与锁骨往下,被药汁浸润的衣料也变得近乎透明,一大片雪肌是琼脂似的白。
白得晃眼,像刚着墨时不小心用重了色彩的仕女图。
魏珣并未挑破她青天白日故意撞上人的事实,收笔,另起一行。
与外头的吵闹聒噪不同,殿中分外安静,只听见风吹时沙沙的声音。
魏珣没理她,按照他的性子,便是默认允许她留下了。
萧棠忽地想起吴年的话,如今正是难得的时机。她轻吸一口气,柔声开口道:“皇兄,阿棠有一事相求。”
既是求人,不论所求何事,对方应否,总不能再躲在这珊瑚之后,那还有什么诚意。
萧棠抬手掩住身前,踱步到桌案边。她并未直说,而是先道:“皇兄的救命之恩,阿棠无以回报。若不是皇兄出现,只怕誉王殿下肯定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莫名其妙地刁难我们二人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