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诏颔首,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
姬如晦道:“王上,只需故技重施,拖住燕王一段时日,即可。”
秦诏蹙眉,追问:“如何?”
姬如晦拢住袖子,谄笑道:“此计恶毒,乃算计燕王,您说了的,不叫小臣打他的主意,故而……小臣不敢说。”
秦诏:“……”
见大家齐齐瞪他,姬如晦方才咕哝了句“那小臣说了,您可不许生气。”
秦诏道:“说。”
“五州先行,钳制燕国,其后拖住燕王一段时日,引赵国掉以轻心,与卫国生事;赵王本就对当年丢半壁江山之事不满,你猜……若是燕王顾不上,抑或燕王按兵不动,对妘、吴之事不闻不问,他要不要动?”
“到那时,八国打起来五个,你说燕王还管不管?若是管,先管哪一个?必是离得最近的赵国——岂不是白白给我们时机?总之,赵国敢动,必轮不得弱秦。咱们这等穷乡僻壤,不够您那位父王塞牙缝呢!再者,离得远,燕军驻扎,必要牵制战线……借道恐怕吃亏。”
“若是他想都管,便是捉襟见肘。受妘、吴、秦、赵、卫相争之苦,再有个五州,保不准剩下的几位,也想趁机找茬儿,必是大乱。燕王定也……苦不堪言,趁机削弱燕国,正是好时机。”
“再若是,燕王打算坐收渔翁之利,待我们打完了捡便宜——您说,他还管我们吗?收拾山河,怎么也给我们剩下许多肥肉。与秦国而言,再少,也是多。”
说到最后,姬如晦叹了口气:“虽恶毒,却也有法子可解。”
楚阙急忙问:“这样缜密,左右哪里走,都是死局,还能有什么可解的?”
姬如晦呵呵笑:“若是那位‘叫人当作宝贝似的燕王’看透了这点小伎俩——直接杀了咱们王上,天下太平,那小臣便没办法了!”
秦诏:“……”
三人转过脸来,一副无计可施的模样:“要不,王上,您……赌一把?”
符慎点头,郑重道:“赌。您放心,我必不会输的。”
楚阙忍笑,“啊”了一声儿,又道:“若是这样,岂不是叫咱们王上去送死?想来燕王那样聪慧,必能看穿咱们王上……若不然,咱们别打了。”
秦诏站起来,眼见愁云满面,却迟迟没有出声。就在大家以为,这位年轻的秦王,心有余悸,到底是耳根子软、恐怕要退缩的时候,秦诏却轻笑了起来:
“本王现在就要写一道诏旨。”
大家不解,看向他,静待下文。
秦诏并未解释,只笑道:“大家既然要本王赌一把,那本王便要……拼上秦王诏的性命、拼上质子诏的性命,与父王的宠爱,赌一把罢。”
过往那许多时日,他赌赢了。
然而那些事,对帝王而言,实在太过于无关紧要。如今,千万里河山、数百万将士性命,恐怕……再难与燕珩心中的权柄抗衡。
可秦诏不怕。
他也只有这一步棋可下。
若是坐在秦王宝座上等死,还不如痛痛快快地死一回,在他父王眼皮子底下,用鲜血、用性命,用无与伦比的爱,博美人一笑。
他提笔,写道:
[弱秦之地,千里疆域,为燕王俯照。七载质子生涯,北征五州,坐守东宫,侍奉燕王左右,有孺慕真情。今,天子治下,邻国不安,欲生战事,诏为父王,甘为斧钺,亲征他乡,死战。]
[死战岂可?若此战胜,为燕王平息祸患,便可安心。]
[若战败,马革裹尸,秦土千里、并秦玺一枚,由我大秦忠臣,即日奉至燕宫。改秦为燕,并为燕土。]
[此后,再无秦王,唯有燕土万里、燕王千秋。]
那话写得明白,秦诏决定亲征,还要死战。
若是这一仗赢了,便是替燕王鞍马劳动;若是输了,便是马革裹尸,他无旁系手足兄弟,更无子嗣,秦国就送给燕王。
楚阙惊得倒吸了口冷气,急道:“王上,不可!此秦国,怎可拱手奉上。”
别说眼前站在殿中的贤良震惊了,恐怕燕珩若收到信,也要诧异,他到底图什么?
秦诏置若罔闻,只又写了一遍,一式两份、一份封在秦宫,一份便待开战争之时,送往燕国。
若是这道诏旨到了燕珩手里,随便哪一日,他想要秦国,都无须多费一个字、多耗一支兵,只需痛快杀了秦诏便是。
姬如晦都讶然,跟着摇头纳罕:这计高深,看不懂。
诸众问:“恕小臣不解,王上,您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