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飞呢,他乖乖的,帮乔茜拎东西——可喜可贺的是,由于阿飞那剑是无鞘的,他的脸看上去又比剑要更冰冷,所以周围自动搁出了一圈儿,还挺松快,不会被人挤着。
阿飞实在生得太英俊,来赶集的大姑娘小媳妇,一瞧见了阿飞,总免不得要垂下眼睛去,不大敢看、不大敢大声说话,甚至不大敢靠近。
是了,其实一般人见了极英俊极美丽的人,很多时候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激动欣喜,而是害怕自卑,都不大敢同对方对视。
只有上了年纪的老婆婆、老爷爷,才能从从容容地说一句:“这孩子生得真俊。”
然后多给他们饶两个萝卜。
乔茜笑眯眯的:“阿飞真好,真能干!”
阿飞:“…………”
少年抿了抿唇,既没有表示赞同、也没有表示反对,侧了侧身子,以侧脸对着她。
乔茜依然笑眯眯的:“阿飞呀,你有没有觉得,比起眼睛,其实你的耳朵更容易暴露心情呢?”
阿飞:“…………”
阿飞板着一张冰雪般的脸,又把脑袋正回来了。
乔茜还不肯放过他,道:“没事儿,到冬天了,我给你送一对耳套,遮住了就瞧不见了。”
阿飞:“…………”
阿飞硬邦邦地道:“……快挑你的菜。”
乔茜开开心心地蹲着,摸摸这个萝卜、捏捏那只白菜,一副可以挑到地老天荒的模样。
不过她没有挑到地老天荒,她挑完菜,说了地址叫卖货的直接给送到酒馆里去,就拉上阿飞去裁缝铺子了。
见到了自己的老熟人——喜欢拿烟杆敲徒弟、不爱多管闲事的老裁缝,以及他那真的很欠敲的小徒弟。
不过这一回,老裁缝的话还是多了些的。
“好标志的少年郎,来来来,把胳膊伸直了。”
“哎!这对嘛,腰杆这样直,穿什么衣裳都劲道、好看……”
“两个花样都瞧着不错,姑娘你瞧瞧呢……都要啊,没问题,老实,去,裁布去!”
阿飞皱眉道:“我不必……”
乔茜高声打断他:“老实,再给我搬几匹布来,青锻白缎,都拿来我瞧!”
老裁缝姓蔡,大家都叫他蔡老头,蔡老头那小徒弟叫陈老实,老实今天可忙坏了,总算没什么时间动嘴巴,也免得叫他师父用烟杆给敲了。
而一点红拐进了条小巷。
小巷深处,一间破庙。
这破庙正是隐藏在当地的一处丐帮据点,眉镇太小,此处的据点,还称不上是“分舵”,前些天南宫灵来了,都没往这处落脚。
这一处的龙头,叫陈麻子,乞丐嘛,起名都歪七扭八、不慎讲究的,陈麻子之所以叫麻子,正是因为他小时候生了一场天花,在脸上留下了密密麻麻的印记。
他穿得破破烂烂的,背上背了三只麻袋,手里撑着根竹竿,正哼哼唧唧地往里走。
天色近黄昏,外头的大街上还热闹着,小巷里头却已暗淡下去,明暗的分界线一道割过来,陈麻子从亮的地方往暗的地方走,还没走几步,就瞧见了不远处的那人。
黑衣,长剑,腰身如黑豹般劲道,眼神却如夜晚蛰伏的恶狼,冷冷地、无言地盯着陈麻子。
陈麻子的寒气当即就从背上蹿起,他不敢怠慢,小跑了两步过去,大大地作了一揖,脸上赔笑道:“大……大爷,许久不见啊,您近来可安好?”
一点红淡淡道:“说事。”
他完全没打算和陈麻子寒暄。
陈麻子悄悄道:“是,是,这些日子,我都叫弟兄们在街面上注意着……”
一个小镇的街面上时时都有乞丐在乞讨,多么正常,谁也不会注意,于是这些乞丐的眼睛和耳朵,就能瞧见、听见许多事,消息汇总汇总,丐帮自然就是全天下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一点红很懂得这道理。
他自来了眉镇之后,就相当于失踪,同师父那头再没有任何联系,却时刻警惕着有人找来,于是便略施小计(其实就是恐吓),将此间的乞丐头子收服了,隔几日便来听一次消息,以防止师父和师兄弟们到了,自己还不晓得。
前几日,他做什么非要来上买猪后腿肉呢?盖因这道理。
他的精神一直都紧绷着,像是被拉满了的弓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