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相信初初了吗?”裴延年毫不避讳地同她对视。
他心里纳着火气,声音都加重了几分。
“您可曾想过,就算清风院里藏了人,这么大张旗鼓进来搜查,让她的脸面放在哪里,让日后府中众人如何看待她?若是我今日不在场,她又会惹上多少的流言蜚语?更何况,你明明清楚她还怀着身孕,京城疫病肆行,她怎么可能会在府中藏人。”
“那你觉得我此番,就是故意来下江氏的脸面?”
“如果是大嫂,又或者是二嫂,你会直接来问吗?”
温氏猛得将桌子一拍,站到裴延年的面前,所有的火气都到达了顶点,“你大嫂和二嫂都对自己的郎君一心一意,她一心一意吗?我只不过要求她好好对你,我有错吗?”
她心肝都在发疼,双手对内指着自己:“还是说你一开始就记恨我,记恨我送你进宫,记恨我逼着你学武,记恨我这些年对你的不管不问。所以我不论做什么,在你眼里全都是错的。”
“我没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温氏嗓子像是用砂纸打磨过,眼里氤氲着水汽,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你成亲也不告诉我,有了孩子也不告诉我,现在就连回到京城,也不想叫我知道。现在我同江氏发生争执,还没有说什么,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护着她。
“她到底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最后一句,老夫人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吼出来。
“只要我一日是镇国公,她便一日是镇国公夫人。您见过哪家的后院,能带兵闯入主母的房中?您希望我现在怎么做,去说江氏的不是?可江氏又有哪一点做错了?是不是日后她院子中有一点儿风吹草动,所有人都能用这个借口进来搜查?”
裴延年看向老夫人,阳光下他的瞳仁泛着一层浅棕色,充斥着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平静地问道:
“您到底是觉得怎么对江氏都不重要,还是觉得……怎么对我都不重要?”
这句话如同一支利箭,正正好射中温氏的心脏。她看向自己的儿子,却发现透进来的阳光过于盛烈,居然恍得她都有些睁不开眼,只能看见一层光晕。
那瞬间,她就如同习惯生活在黑夜中的昆虫一般,在阳光下丧失了所有的力气,甚至没有办法去辩驳。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去,回去。在这个念头的驱使之下,她佝偻着身体一步步朝着外面,挪动着步子。
江新月虽然在和徐氏说话,可也一直在注意外面的动静,看到老夫人失魂落魄地走出来时,她都被吓了一跳。
真的吵得这么凶?
“你可千万要注意,老夫人和延年闹成什么样子都是他们母子之间的事,你可千万不能在延年面前说老夫人的不是。”
“我又不是傻子。”
江新月其实更担心的是裴延年,在见到老夫人和邵氏离开之后,她也就没继续留在徐氏这边,直接回去了。
屋内没有一点声音,因为下人还没来得及收拾,还残存着些被翻找过的痕迹。
她从正厅而入,穿过侧厅走向里面的起居室时,看见了坐在椅子上不知在想些什么的裴延年。在大多数时候,裴延年的一举一动都透着股板正和刚毅,带着长久生活在军营当中的习性。
而这次他整个人都摊靠在椅子上,手臂搭在扶手上,头朝后仰去,整个人透着股说不出来的疲惫感。
听见有人走进来的动静,他也没抬起头。“这次是她们做的过分,今日清风院的守卫都会撤换掉,往后同国公府的守卫分开。没有你的允许,不会有人再进来。”
江新月听明白这是他给这件事的交代。
她说不上满意或是不满意,却知道裴延年做到这一步已经算得上不错了,她要是将事情闹大,最后谁都收不了场。
况且老夫人闹过,她更不能闹,受害者要有受害者的姿势,才能争取来更多的利益。
江新月想清楚之后,伸手摸了摸男人的脸,没有去过问这件事的结果,而是关心道:“真的吵架了?”
“争执了两句,”裴延年抓住她的手,又将她的另一只手握住试了试温度,“怎么这么凉?”
说完之后,他忍不住将面前的人拉到怀中抱着。哪怕是怀了双生子,江新月也没能胖得起来,抱在怀里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
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总觉得她应该在平和顺遂的生活里被精心细养,而不是生活在一地琐碎当中。
他不由地蹭了蹭她的肩膀,语气沉沉而又缱绻,“荞荞。”
“嗯?”江新月等了一会,也没听到他后面的话,也没有开口再去问。
两个人就静静地相拥着,任由阳光慢慢浸润过来将整个身体都包围,享受着从忙碌局面里偷来的一丝丝平静。
下午时分,主院那边就传来消息,说是老夫人病了。
裴延年听后没说什么,等到了晚上就见他又出去了一趟。不过两个人应该说得不怎么高兴,一直没听到老夫人病好的消息,甚至在第二天听说老夫人吃不下东西。
江新月在听到老夫人开始闹绝食这一套,简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好。她甚至都开始觉得徐氏当年一哭二闹,都已经算得上是对她的一种仁慈。
万万没想到不过就是争执两句,老夫人都开始用绝食做威胁。万一真的有了个好歹,旁人怎么看她,怎么看裴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