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是怪物难得拥有的礼貌,他其实完全可以暴力地破门而入,把自己看上的猎物用肉肢卷起来,随后拖入巢穴的最深处,无力反抗的可怜人类做任何过分的事情。
贪婪地索取和无尽地深入,那些柔软且内部骨骼绵软的肉须横跨许多尺寸——
粗壮到如人类的大腿,细微到近似棉线,它们柔软且灵活,可以钻到很深很深的隐秘位置,甚至对于怪物来说,他可能贪婪到想要侵占你身上的每一个孔洞,并致力于填满你那柔软又脆弱的肉腔。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作为人类的阿舍尔毫无反抗之力,他所能做的仅仅是顺从和接受,以降低自己受到任何伤害的可能。
当他开口说出“请进”二字时,立在门口的怪物似乎被这样的答案给取悦到了,难辨的沙哑嘶鸣无法具体分辨其中的意思,“嗬嗬”的浮动下是被缓缓拧开的门把手。
那一刻,阿舍尔的心脏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上。
转学生睁大了那双漂亮的铅灰色眼睛,东西方的混血导致他的眼眸更加清亮剔透,颜色偏深,却如同一块时时刻刻都闪烁着微光的玻璃球,与各种变化的情绪有着最直接的关联,哪怕纤长的睫毛再如何遮挡垂落,也无法藏住半分那眼瞳中的亮色。
虹膜倒映着的场景内,最先动作的是深色的木质门板。
随后,闭合的缝隙一点一点地张开,最终于人类的眼眸中印出了第一截属于怪物的肢体。
像是触手,但也有点类似昆虫的钳足。
似乎把柔软与锋利相互融合,那是人类的大脑很难想象并构成的怪物模样,但更为诡异的是肢节末端连接着的与人类一般无二的躯干和头颅。
阿舍尔无声吸了口气,是惊也是惧。
这一回,门终于彻底打开了。
——是歌利亚。
但又不是白天状态时的歌利亚。
他皮肤白到毫无血色,古怪的纹路缠绕在脸侧脖颈,甚至一路延伸到四肢,赤裸的胸膛饱满如大理石雕刻出来的艺术品,再加上深色的图腾,便多了几分圣洁与堕落的矛盾。
人类的头颅、躯干之外,则是异化为怪物触须的深蓝色肢体,一簇一簇的藤蔓交汇构成中间的完整躯干,粘连的丝缕拉扯着皮肉和脉络,一边俊美如神祇,一边悚然如异种,但也正是这样诡谲的结合,让阿舍尔在惊惧背后,由心底漫上了一层淡淡的惊艳。
——这是与现实世界无关的割裂,是完全超越人类的古怪艺术品。
阿舍尔保持安静,定定地看着宛若冰雕的歌利亚。
“嗬嗬……嗬……”
莫名地,在看向半人半怪物形态下的歌利亚时,晚间party上那些被蒙了一层雾的记忆似乎在缓缓苏醒。
外形拟态导致的精神污染被削减了很多,而转学生对怪物们的适应速度快到惊人,宛若天生适配的钥匙和锁,假以时日,他必然会在怪物们精心的饲喂下成长为最出色的“巢”。
——他们正在养成未来的小妈咪、小妻子。
于是,那一瞬间真真假假、错综复杂的记忆殿堂内,阿舍尔隐约破开了大脑里的保护机制,窥见了那犹如巨物、不可名状的虚影。
也窥见了那宛若接吻般,深入他喉头的触须。
……那是什么?
下意识攥紧了衣摆的转学生猛然吸了口气,喉咙漫上一层古怪的麻痒与渴望。
与此同时,状态奇怪的歌利亚,则已经站到了他的床尾边缘,投下一大片阴影。
这是一个足够阿舍尔看清对方胸膛上血管的距离。
俊美又诡异。
那是种格外独特,且寻常人一辈子都无法看到的场景。
怪物们自有一副形态,他们的模样无法被人类的肉眼观测、探查、定义、描述;甚至即便怪物们大大方方地在迷雾中展现出自己庞大的躯干,渺小的人类也只能看到大片大片的古怪花簇,随后迷失在混乱的精神污染之下。
哪怕是普通的注视,都会令弱小又脆弱的生命大脑陷入疯狂。
——他们具有侵蚀弱小者精神的恐怖力量。
于是,为了久居这颗名为“地球”的星球,怪物选择了隐藏本体,学会变形拟态。
他们有着强大的模仿能力,照着人类的模样长出了脑袋、脖颈、躯干、四肢,又遵从着审美趋向而捏造出最完美的五官和肌肉。
他们学着适应人类的社会,获得金钱、地位、名利、声望,尝试融入集体,并在一年又一年的财富积累下创造出了名为“芬得拉”的庞大家族势力。
那些来自外太空磅礴又古怪的精神力,让他们轻而易举地就能通过金钱、地位,来得到信徒主动献上的信仰和追随,年复一年,势力壮大。
于是,超越数百年的时间,芬得拉家族像是一张看不到真正核心位置的网,密密麻麻、盘根错节地渗透并遍布整个M国大陆。
甚至没谁知道,现在这个国度的生命,是否还保持着原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