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叹气:“那我确实躲不开。”
但谢如琢拿她也无可奈何,纪兰芷若是知道纪鹿受委屈,定会帮她撑腰,谢如琢看着贵为太子,权势滔天,可在母亲面前,他什么也做不了。
谢如琢稍微拉开距离,他不再盛气凌人地压制纪鹿。
少年郎薄唇轻抿,长久以来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在任何人面前做小伏低。但他知道,今日纪鹿太过疏离,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他第一次有一种难言的烦闷,他强行压制住那些燥郁的心绪,他对纪鹿说。
“你在恼我……因生辰之故,还是朱家之事?我与朱燕不过逢场作戏,我不喜欢她,亦没有私下亲近过她,至多就是搀扶过她两次,同她讲过几句话……我有政务在身,我没有选择。”
“所以,这些事,对于你来说,都是无关紧要,对吗?”纪鹿苦笑一声,她忽然有了火气,她因谢如琢高高在上的话语而感到愤怒,她第一次这么强硬的,不留余地开口。
她有好多好多委屈需要纾解。
“你根本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所有人都以为我独得你青睐,都以为你待我不同。我不知真相,我看着你和朱燕同进同出,看着你们相谈甚欢,看着你们卿卿我我。殿下,我被你耍得团团转!”
“殿下,你一定很得意对不对?你一定很开心,反正我的眼泪不值钱,我哭一哭没什么大不了,反正我那么好哄、那么乖巧、那么懂事。”
“你根本不知道,我受尽嘲讽,我患得患失,我后知后觉,我每天都陷入恐惧之中……我在想,究竟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让如琢疏离我至此地步。”
“我一直在哭,我一直在等你回头!”
纪鹿说到这里,鼻子酸涩,心脏亦是胀痛,她的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滑进唇缝里,尝了一下,是苦的。
纪鹿发泄出那些委屈,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声嘹亮,一点都不像个矜持的小娘子。
好在有嘈杂的雨声遮蔽,好在是被谢如琢看到。
少年郎的手指微蜷,他心尖微颤,心疼地帮她擦去眼泪。
他不知纪鹿原来有这么多委屈,他不知道纪鹿原来过得这样辛苦。
他以为她笑的时候居多,她是个心大、迟钝的小娘子,她轻易不会伤心。
原来,都是谢如琢自以为是,是他自负狂傲。
谢如琢嗓音微哑,他说:“呦呦,对不起。”
他想哄她,可手掌伸出去的一瞬间,纪鹿用力地拍开了他。
纪鹿的眼睛泛红,鼻尖也沾上粉色,她不需要谢如琢的好心。
纪鹿冷漠地退后一步,梗着脖子,和谢如琢厮杀到底。
她说:“所以,在殿下眼中,千错万错,一句对不起就好了吗?”
“所以,殿下所有的苦衷,我都要包容,否则就是我不懂事、不乖巧……殿下,我觉得我这几年过得好辛苦,我哭了好多次,我心里好难受。”
“我没有做错什么吧?我没有伤害任何人吧?既然如此,为什么单我一个每天都在妥协。”
“凭什么啊?凭什么每次都是我等你,凭什么只有我吃了那么苦难,受了那么多委屈,凭什么要我体谅你的借口、你的理由……”
谢如琢的自矜与理智,在这一刻崩塌。他意识到纪鹿与往常不同,她好像做下什么决定,她好像能够舍下他。
他不许!
谢如琢扣住纪鹿的手腕,虎口用了点力气,他抓着她不放,但神情却温柔,语气也放软,他说:“呦呦,是我的错。此次事出紧急,实是无奈之举……我知你不高兴,我再不会以太子妃位为饵料,亲近任何一房小娘子,我可以去御前请婚。”
“呦呦……”他第一次这样缠绵悱恻地唤她的小名,语气温柔到能掐出水,“我想娶你。”
谢如琢的发尾被雨水打湿,颜色变得漆黑,他的眉弓沾雨,形容狼狈,他低声下气,他一点都没有身为储君的傲气。
他在恳求,心仪的小娘子能够回心转意。
纪鹿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她简直不敢想,如果在半个月前,她听到这话,会有多高兴。
可是,可是。
“太迟了啊。”纪鹿苦涩地笑,“为什么在我伤够了,想跑了,你来找我,你说你来爱我了。殿下,你一定觉得我不够善解人意,为什么不能再多等等你……”
“难道有苦衷的伤害,我就不会难过了吗?难道我被割开了一道伤口,只要伤疤愈合,我就能当作没有疼过吗?”
“如琢,没有这样的道理呀。”
纪鹿明明在说狠话,可她的眼泪掉得比任何人都要多。
她很伤心,但她还是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