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很正常的事嘛,就好像谢如琢也会温温柔柔照顾重病的纪鹿啊。
情有可原,她要谅解,即便纪鹿心里酸酸的,特别难过。
算着时间,谢如琢应该忙好了。纪鹿昨日提醒过谢如琢,她很想见他,谢如琢在回东宫的途中,会不会临时记起她的生日,特地绕路,来纪家探望一下她?
要是谢如琢真的来了,那纪鹿一定要故意拖一拖,她会把外袍脱下,故意弄乱头发,她还要装得睡眼惺忪,质问谢如琢:你来干什么?呦呦都早早睡下了。
她绝对不能让谢如琢发现,她还在等他。
这是小娘子的尊严。
想到这里,纪鹿又开心起来。
她忍不住抿唇一笑,仔仔细细地思考,待会儿要如何扮演一位半睡半醒的漂亮女郎。
不过她脸上的妆粉要不要卸下啊?没有小姑娘会带妆入睡吧?可她涂了口脂的样子很好看,她希望谢如琢能看到。
可是,天边滚过一道惊雷。
电龙在天际张牙舞爪,紫色的闪电自山巅攀爬,撕裂夜空。
不过顷刻间,天尽头下起瓢泼大雨,一串串晶莹剔透的雨珠,自黑瓦屋檐间,流泻而下。
庭院的砖瓦缝隙里,到处都是泛光的小水洼。
纪鹿有点失落,这么大的雨,谢如琢爱洁,一定不想靴底踩水,泥水沾衣,他是不是不会来了?
换一个方向想,谢如琢并非不想来陪她过生日,他只是太忙了、他只是忘记了、他只是有很多事要做……
直到这一刻,纪鹿才意识到,问题的关键所在。
她心知肚明,在谢如琢心中,她无足轻重,及不上朱燕一场病、及不上东宫琐事,甚至及不上少年郎身上干净整洁的一身衣。
纪鹿无足轻重,她一点都不重要。
反正她不会跑,谢如琢能心安理得享受她的钦慕。
谢如琢,真的很坏啊-
朱府。
雷雨声声,古槐被雨水打得招摇,摇曳的灯光照出叶片上的新绿,雨水大到几乎要漫进庭院。
风雨欲来的征兆。
谢如琢坐在圈椅中,他平静地凝视雨中跪着的朱将军。
泠泠长刃架在朱将军的肩上,屋舍里里外外都被禁军围堵,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宅院。
谢如琢将罪臣通敌的罪证逐一奉上。
朱将军看到证据确凿,他从最开始的据理力争,到最后的心如死灰。
他知道,他今日没有命走出这座宅子。
谢蔺明显是想让儿子快刀斩乱麻,私下处决他,不走三法司审案的流程。
朱将军不甘心,他还想争一条生路,却听谢如琢笑道:“父皇宅心仁厚,想给朱将军留下一个好听清正的身后名。敢问将军,你是要以‘碧血丹心护国英雄’这一身份病逝于家宅,还是以‘谋逆叛国其心可诛’的奸佞之罪斩杀于午门?”
朱将军明白,谢蔺今日私了,无非是不想朱将军的罪孽示众,引来轩然大波,致使民心大乱。
若是让百姓知道,卫戍国土、忠肝义胆的守城大将军,其实和北狄勾结,互通有无,那些源源不断送往战场的军饷,都填满贪官污吏的腰包,他们心里该有多恨,对朝廷又该有多抵触?
为了避免地方门阀豪族伺机怂恿百姓起义,引发地方兵乱,他必须及时将祸端扼杀于京城之中。
但谢蔺也给了朱将军恩典,若他知错认罪,甘心伏诛,那谢蔺不会伤其亲族;倘若朱将军执意要将事情闹大,引起舆情,那就休怪谢蔺不留颜面,将他严惩,以熄民愤了。
死一个人,与死许多人,朱将军自然知道如何取舍。
他接过德方递来的毒。酒。
饮酒前,朱将军仰头,对谢如琢道:“一应事,都是罪臣之过,小女深居闺阁,何其无辜,殿下照看小女这么久,应当对她念几分旧情,还请您高抬贵手……”
谢如琢嗤笑一声:“不过逢场作戏,谈何生情。孤与她毫无瓜葛,她今后死活,与孤何干?”
闻言,朱将军心中一片凄凉,他早该料到,谢如琢本就是寡情寡意的储君。
皇帝谢蔺若是皎皎君子,谢如琢便是冷面修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