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如果我经历了拓跋圭经历的这些,我也心乱了,更何况是他!”
“我更愿意相信,他是选择了一个自认安全的地方,暂时停了下来。”
但此刻,没有地方对于拓跋圭来说是安全的。
他停下了脚步,也恰恰是给了他的敌人最好的机会。
王神爱扬鞭而指,果断下达了军令:“加速前进,我们要抢在拓跋圭的前面!”
是“前”,而不是落在他的后面,慢他一步!
……
“大王!”
拓跋圭猛地脑袋一沉,终于清醒了过来。
天边太阳的方位变动,让他心乱地意识到,他方才明明并不敢让自己合眼睡过去,却还是难以避免地瞌睡了过去,还睡了不短的时间。
他这一动,周围看起来和雕塑一样的部从,也接二连三地从地上跳起来了几个,显然也都和他的情况相同,一沾上了地面,就很想席地而卧,大梦一场。
这短暂的休眠,可能不仅没能让他们从疲惫当中恢复过来,反而让他们对于赶路更多了一份抵触,只想干脆睡到第二日。
但很可惜,他们现在不能这样奢侈。
“……有追兵赶上来吗?”拓跋圭揉着额角,站起身来,仍觉得有些头重脚轻,像是午休睡过了头又没真正睡着,明明衣襟上的水渍都没被阴干,现在喉咙里又有了一种火灼的干疼。
幸好,他听到的是一个让他稍有心安的答案:“没有。”
“好……好!”拓跋圭理顺了呼吸。
可对上这一众残兵艰难起身的场面,他思虑再三,还是选择下令道:“让人分作两班轮岗,休息到入夜,我们趁着夜色赶路。”
“大王——”
“算了,不差这点时间。”拓跋圭摆了摆手,示意士卒不再多问,且去颁布命令。自己则缓缓地重新贴着树干坐下,仿佛是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身上中了两箭的地方各有一阵阵的刺痛,让他觉得呼吸吞咽又重新困难了起来。
他转头,就见一名亲卫将伤药送到了他的面前。
拓跋圭并未错过他脸上的欲言又止。“你是想说我不该做出这个决定?”
亲卫点头。
拓跋圭却只是嗤笑:“我又何尝不知,在这里多停留一阵,就多危险一分,但你看,现在停下,局势还会变得更糟吗?”
“我是要去支持邺城的,现在却像是去那边避祸的,甚至我都没法确定,邺城那边的局面是不是如我所想的那样。”
亲卫随即瞧见,拓跋圭低下了头来,唇角挂着自嘲的笑容。
“但凡我能赢她一次,我也不会这样进退两难!”
他话说到此,忽然一把抓住了亲卫的衣领,顾不得这样使劲的动作,有没有让伤口崩裂开来,只是近乎执拗地盯着眼前的人,像是在对他说,但更像是对自己说:“我刚才醒来,看到此地景象的时候,你知道我最先想到的是什么吗?我在想,我们人少,能走一条从共县越过太行山的小路回到上党,绕开所有追踪的耳目,回到平城去。”
什么河北战局什么河东伏兵,都可以当作没瞧见,就这样逃回去。
“但我又怕那条小路上也会忽然升起一盏明灯或者风筝,然后又有一处伏击的兵力等着我,那才真叫完了!”
“我不甘心啊!”
所以他必须让士卒再休息一阵,让他自己混乱的思绪也重新冷静下来,让即将到来的夜色让他找回先前的战意。
他有如脱力一般松开了亲卫:“你也去休息。”
亲卫刚刚转过身去,就听到了一阵有如游魂梦呓一般的声音:“等到了邺城就好了。”
真的等到了邺城就好了吗?
亲卫喃喃自问,却得不到一个答案。
逃离刘裕的伏击圈,好像完全没有让拓跋圭感觉到,他仍旧手握天命,不是那麽容易被人杀死的,反而让他前所未有的精神低迷,曾经的斗志也和马蹄一般磨损得厉害。
“嘘——你还想继续去劝谏不成!”他的同伴见他转回头,连忙把他给拉住了。
“你是不是忘了,咱们为什么能跟在大王身边这麽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