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卡萝一定要他去安慰“那个被劫持的日本女孩”,还要说什么“听到自己国家的语言也会好很多”。
他不情愿地朝她走过去,思忖着该说些什么。
梨衣坐在椅子上,脸上还挂着碎玻璃划出的伤口,可怜兮兮地小口喝着热可可,狼狈得像一只刚从下水道里拎出来的流浪猫。
蹲下身来他才看清那张脸,极漂亮的亚洲面孔,五官却明媚立体,就算脸上还挂着碎玻璃划出的血痕,依旧掩盖不住她的夺目。
她愣了一下,然后仓皇地移开视线,更像一只无措的幼兽了。
不擅长也不情愿安慰人,更怕她不自在,赤井便把视线落向地面不看她,然而少女的目光却意外地有些雀跃地回到了他的身上。
小心翼翼但是充满兴趣的目光,以为他没发现,更大胆地探寻着。
“……?”
她好像在欣赏什么东西一样看着他的脸。
然后他才见识到她真正的大胆程度。如果FBI派出的狙击手不是他而是某个水平不行的家伙,她还能坐在这里说话么。
才十九岁,秀吉都快大学毕业了,也不过是个臭屁的小孩。
于是他语重心长地教育她以后不要再冒险,就差像对待秀吉一样揉她的脑袋了。
一直到梨衣跟着亚历山大教授到FBI来当助理的时候,他都一直把她当作没有经过社会拷打、无聊出来找乐子的楞头年轻人看,后来某一天才意识到她那样的人——换了谁都没有抵抗力吧。
至于后来分开……三年前的分手,是他深思熟虑权衡利弊之后不得已的选择,她恼怒也好,愤恨也罢,都是他亏欠她的。
舍不得追究太多,只好对她“弃明投暗”的选择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者说,从赌场的那一天起,他就不相信她嘴里的任何一句话。
过去的事对他们来说,或许没有什么旧事重提的必要。
他不是一个喜欢追忆过去的人,也不是一个喜欢逃避现在的人,今天却破例又想起过去又不想考虑他们现在的关系。
至少她没一开始那么抗拒他了。
梨衣有个自己都不知道的小动作,紧张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把缩着的那只手蜷起来,拇指按着食指的指关节。这个习惯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变,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上次在赌场也是,只要他靠近她就绷紧着身体,手指揉搓着。
这一次她比先前放松许多,甚至能没什么防备地在他身旁睡着。
不管接下来会如何,他都有些迫不及待想看看这张微笑做作的假面之下究竟藏着什么了。
*
梨衣醒来的时候大脑晕晕乎乎,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意识猛然清醒之后,吓得她直接向前一扑,被安全带拉了回来,才发现身上披着赤井的外套。
身旁磁性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玩味的意味,“醒了?”
“……”
她居然!真的在赤井秀一的车上睡着了……
“你居然不怕,我会趁机做点什么。”
“……杀了我?我不觉得你有那么蠢。”意识很快清醒下来,梨衣不屑地瞪了回去,“我说过了。只要我死了,我的人就会把你的秘密公之于众。”
解开安全带卡扣,再把外套扔给他,梨衣就头也不回地下车。
打开手机确认时间,她不敢相信地估算了一下时间——所以,她在赤井的车上睡了将近一个小时。
这都不是重点——她收到一份新情报,一个小时前,她费劲安排在山崎正男身边的眼线被人一个不落地全部拔除。
就在她无意识地在赤井秀一的车上昏昏沉沉的时候。
能知道她在监视山崎正男的人……只有在赌场的那一次,Gin在赤井秀一面前提过。
该死的赤井秀一!
梨衣猛然转身冲到路边,赤井似乎早就在等着这一刻。他终于收回颇为自得的视线,摇上车窗,那辆黑色雪佛兰转眼间就驶离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