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衍微侧过身,意味深长地望了顾清嘉一眼,嗓音清冽道:“那你想么?”
言讫,他重又目视前方,步履不停,衣摆随风飘动。
他那一眼让顾清嘉愣怔当场。
师父他……知道了。
知道了她欲在今日毒杀顾景和,所以才与他约好赴裴府学习经义,处心积虑将他引来做护身符。
他以智谋闻名于世,突兀的约定、今日的“巧合”,已足够让他洞悉一切。
而她又为何选择性地遗忘了这一点?
是因为下意识地觉得他即便知道了,也不会怪她么。
她真是有些飘了,只记得师父待她的温和,忘了他是位尊权重的首辅。
她的头随嗓音一同低了下去:“师父,弟子错了。”
裴玄衍并未看她,清冽的声线在寂静的庭院中响起,不含半分情绪:“错在何处?”
顾清嘉哑声道:“弟子不该欺瞒师父,更不该……心存利用。”
裴玄衍道:“你错在轻易将自己置身险境。”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脚步倏然一顿,转身回眸。目光清冷沉静如潭,掠过她脖颈上的红痕,微微一滞,很快收敛。
“倘若我今日未能来呢?”
顾清嘉微微一怔。
……
裴玄衍见她状态不佳,便她她先休息,经义下次再讲。
顾清嘉无有不从,前往自己购置的别院。
常言道,狡兔三窟。在顾景和还没有“查明真相”、“还她清白”、打消直接要她的命的念头之前,她是不打算回侯府了。
更深夜阑,夜色昏沉。
顾清嘉蜷缩在床榻深处,将锦被拉至下颌处盖得严严实实。
睡眼蒙眬间,白天那股夹杂着血腥的阴寒之气仿佛还如跗骨之蛆紧紧缠绕着她。
她将被子裹得更紧,迷迷糊糊地想,家里可能真的得请高人了,抑或是抽时间去道观里拜一拜。
恍惚间,她听到一声极细微的响动,细微得让人几乎以为是错觉。
她骤然惊醒,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跳动。
她知道那不是错觉。
黑暗中,她看不见,但那熟悉的令人寒毛倒竖的气息和被毒蛇盯上般的危险感觉,清晰地告诉她,他就在那里。
心知逃无可逃,她果断闭上眼睛装睡。
她竖起耳朵细听,试图捕捉到寂静中的脚步声和衣料悉索声,却什么都没听到。
就在她刚松了口气时,一道冷而低柔的嗓音,几乎贴着她耳廓幽幽响起,一股极为浓郁的血腥气侵入她鼻尖。
“我知道你醒着。”
顾清嘉被吓得一激灵,身体不受控地颤了一下,蓦地睁开眼,抱着被子朝床榻最角落缩去。
“别怕,我是来道歉的。”顾景和语调极轻。
言讫,他慢条斯理地点燃了火折子,火光映照下,他的眉眼异常柔和。苍白得犹如鬼魅的面容被火光一映,有了几分活人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