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宁六年,李郦率四万大军偷袭宁城,张震三子张湛率军守城,不敌,残双目,败归。次孙张旸为报此仇,领死士欲于剑川猎首,死士皆毙,旸余独目,败走青城,不知所踪。
此为太婆家书所言。玉娘不识字,也不在意这些“不值什”的东西,孟珏才得以留存下来,从中窥得些许朝闻。
太婆的家书不多,从元景六年远嫁汴京到庆宁六年病逝,二十四年间也不过七封。江宁案后,太婆更是断了与张家的联系……
“你这话倒与荀徽那老儿对上了。”张旸朗笑一声,眼底的冷气随笑声散了大半。
“可你既想得如此明白,又何必来淌这趟浑水?”张旸放下翘起的腿,认真审视孟珏。“我不认为你躲不开这场祸事。”
卫夏和亲,不过是两党相争暂时达成的结果。平夏脱卫自立,卫夏之间迟早会兵戎相见。张家偏居一隅,只求独善其身,自然不会插手。但,他想知道,为何她会做出与姑婆相同的选择?
孟珏低下头,心念几番辗转。
“大概是……无念吧……”
她神色冷然。
“无想无念无根无依,无欲无求无惧无畏。”
“福祸相倚,既无福,又何惧祸?”
张旸不语,他仰起头,炫目的残霞令他忍不住闭上双眼。
一个无畏无惧,一个有畏有惧……
不知怎的,他想起庆宁六年的冬天,那个独自跪在灵堂的小小身影,心中忽升起一丝怜意。
“既如此,又为何来此?”
张旸望向孟珏。
“你既决意赴死,又为何要寻张家?”
“因为……”
“我想请张家帮个忙。”
——
小涓山下,一高头大马立于山口。
方简息拍马疾行,见铁弓才停。
“文将军,那几名陪侍我已将其安顿至城内并着人看管,您尽可放心。”
“东西呢?”
“卑职无能,暂时还未寻到。”
林风荡荡,追风觉察到主人的坏心情,忍不住甩了甩鼻。
又一阵蹄声传来,肖镇西御马赶来,道:
“剑川,那小子是入了这山。”肖镇西抬臂指向后山。“据山脚村民所述,此处确有一伙流寇,以赫连山为中心在附近活动。这里的村民都是夏、云两州逃难的流民,经他们帮助才得以落脚,对这群山匪的底细并不知晓。”
文骛冷哼一声。
“你果真还是认为这是预谋已久的出逃?”肖镇西到底还是开口道。“就算她替婢女消籍、下药将陪侍嬷嬷留在汴京,可孟娘子终究不过一介女流。张孟两家决裂已久,她如何能在你眼皮子底下与张家搭上线,配合他演这样一出戏码?”
肖镇西顿顿,又看向跟在队尾的南枝。
“况且,听南枝说,是孟娘子最先发现的异常。若他们早有筹谋,她又何必提前示警,让流寇失了先机?”
文骛抱臂观山,眼底满是阴鸷。
“张氏,宵小耳。这些年作壁上观,冷眼看大权旁落,领开国之名无护国之行,实不可取信也。孟氏若真如你所言能看透这诸般布局,又为何要以身入局?听闻孟家对她颇为疏冷,兴许她是想借此机会逃离孟家投奔张家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