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礼。”他并未看她,“夜已深,宋娘子求见所为何事?”
语气不温不火,更教宋楚楚忐忑不安。
她咬了咬唇,又行一礼,细声道:“王爷赐怡然轩,妾感恩戴德,谢王爷恩典。”
“哦?”湘阳王饶有趣味的看了她一眼,“看来宋娘子并非不懂规矩,只是不爱守罢了。”
宋楚楚讪讪低头。出身官宦之家,就算素日言行无状,不守规矩,也见过别人守。
她继而试探道:“妾今早于浴房意外昏厥,险些溺水,杏儿年幼,手无缚鸡之力,幸得王爷相救。”
湘阳王闻言,听出来她话中之意。杏儿“年幼”,“手无缚鸡之力”。这是来求情了?
他放下手中书卷,凝神道:“本王有一事不明。杏儿说喊了你两声,你都不愿出去。这是为何?”
宋楚楚垂眸,轻抿唇角。当时自己身在浴中,神思纷乱,还哭的一塌糊涂。但……这样的狼狈难以启齿。
见她却言又止,他语气渐冷,续道:“莫非这『意外昏厥,险些溺水』之说,乃是本王罚的你太重,心生绝望,厌了这王府的日子?”
此言听的宋楚楚不明所以。甫一抬头,便对上湘阳王冷冽的目光。
片刻,忽然明暸他言下之意——他竟疑她自尽!
一股寒意直达宋楚楚心间。
即便她少学礼节,也知姬妾自戕是何等严重的罪行,不仅自己会被冠上“不贞不忠”的恶名,死后不得善终。
最可怕的是,这滔天罪名甚至会牵连到侯府,让爹爹和宋家背负上“教女无方”的骂名,前途尽毁。
这比被鞭打一百次还要可怕,是她绝不能承受的后果!
她急急跪下,猛地摇头:“不是的,王爷。妾只是……”声音逐渐变小,“早上起来时,身子酸乏难耐。入了浴,贪恋温水舒畅,便神思怠倦,才想多留。”
见亲王一言不发,目光依旧冰冷,她急切续道:“妾说过不敢再欺瞒王爷。妾入了王府,便是您的人,绝不敢自残。”
湘阳王打量她眸中的坦然,神色没有半分闪烁,缓缓道:“本王姑且信你。但杏儿照看主子不力,理受杖责,贬为粗使。”
宋楚楚听罢,眼眶顿红,大胆跪行上前,手指轻拉他衣袖,哀婉道:“王爷,此次是妾的错。杏儿劝过妾沐浴太久伤身,是妾任性,没有听劝。求您开恩……”
他冷道:“你行事,何曾想过后果?”
宋楚楚睫毛轻颤,一滴滚烫的泪水自眼角滑下,求道:“妾知错了。自妾入府以来,杏儿事事尽心,照料周到。求王爷开恩,妾以后必不任性妄为。”
她说着,又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静静跪在他身侧,不再多言。
良久,他才开口,声线仍冷:“当日你持鞭伤人,可没见你如此体恤下人。”
她一震,羞愧垂眸:“妾……往后再不敢了。”
终于,湘阳王收了几分寒意:“杏儿罚关柴房三日,免杖。至于你,开始懂的为别人着想,也算是有长进。起来吧。”
此话一出,由衷的笑容绽放于宋楚楚脸上。“谢王爷!”
她欣喜的起身,却因动作过快,突感一阵晕眩,身子晃了晃。
湘阳王见状,眼明手快的把她扶住,皱眉低喝道:“你这身子是纸糊的吗?入府不过月余便让王府鸡飞狗跳。随永宁侯学的什么武?一盆水都能差点把你淹死。”
宋楚楚脸颊泛红,轻挣离他的手,站直身子,一时委屈道:“那还不是……”生生把“你害的”三字咽下。
他瞥了她一眼,淡然道:“罢了。女红针线,琴棋书画,让你从中选两样来学,可选好了?”
宋楚楚低头应道:“尚未。”
“明日午时前选好告知袁总管,他自会安排。夜已深,退下吧。”
“是。”
临退出殿门前,宋楚楚回首一眼,目光落在书案边那抹冷静身影。虽仍心有余悸,却总算护下了杏儿,不禁眉眼微弯,轻轻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