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他每天在被窝里的偷偷祈祷起了点作用吧,在宫中住了很久的明石夫人终于说要回六条院了。
“母亲怎么不多陪陪我啊?”
由于紫夫人事情不少、又经常出去交际,即使没有生育也不愿夺人所爱,桐壶妃明生从小和生母朝夕相处,感情很深,即使自己都到了可以做母亲的年纪了,还是不愿和母亲分开。
安排好女儿生活、为桐壶宫殿又更新了别出心裁的夏天限定版“繁花似锦绣球皮肤”后,明石姬摸摸女儿的小脑袋,语气慈爱:
“怎么还如此依赖母亲啊,都这么大了,以后在你的孩子面前多不庄重啊。”
看着心思单纯、完全藏不住事的女儿噘嘴,明石姬心中叹气:
皇太子的两位妃子,真是南辕北辙啊。
尚侍的侄女梨壶妃,看起来很是直率大胆,可相处下来,明石姬发现,梨壶妃看似大大咧咧的态度下隐藏的语句可谓是滴水不漏,连她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女房橘运子也是;
而自己的傻女儿明生,从小被父母养得一派天真,看着规规矩矩、举止沉稳、知书识礼,可实际上兜不住话,两下就能被翻出来老底。
以前明石姬就发现了这个问题,可是她也舍不得下力气管教:
在世俗上,自己是上嫁,每天小心翼翼生活,只怕被世人嘲笑德不配位,还要担心牵连女儿的名声。可是女儿有那么尊贵的父亲,理所应当不用怕世人言语。
再加上之前她也没想到会有尚侍的侄女和女儿当同事,现在孩子的性子也掰不回来了。
所幸有自己帮衬,就这样吧。
明石姬和女儿详细说着要回去的原因:
“六条院和二条院的繁杂事情一向是紫夫人料理,你外祖母的衣食住行也被紫夫人安顿好了,这样母亲才能无后顾之忧地在宫中安心陪伴你,我们要感谢紫夫人。”
“可是最近紫夫人的舅祖父重病,她在北山寺探望亲人,无暇家事,你父亲才催我回去打理内宅的。”
“人际往来、柴米油盐,样样都需要有人看顾啊。”
本来觉得自己临时上岗这件事理所应当的明石姬说着说着,开始不满源氏:你没长手吗?你的家臣不能干吗?非要打扰我和女儿的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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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姬的舅祖父,也就是她外祖母的兄长,当年在皇太后和朱雀病重的时候搞法事的高僧头头(就是之前称呼的舅姥爷)今年病重了。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老人到了大限之年。
“人生七十古来稀,大师活到了七十又七,已经是无上高寿了,夫人节哀。”
老人的徒弟们和源氏都劝解紫姬,可她根本听不进去,只拉着舅祖父和当年的外祖母一样无知无觉的身体流泪。
深吸一口气,源氏决定到院子里走走。
说起来,当年就是在这里,自己一眼看到了紫姬呢。
那时候她还不叫紫姬,只是被称呼为“大师的孙女”或者“尼僧的孙女”。
或者是“那个抓麻雀玩的顽皮小孩”。
“当年不识武藏野,唯有紫草牵我心。”(注)
源氏在惟光的陪伴下回忆往昔。
那个时候,紫姬还只会玩耍,陪伴自己养病的人是良清,而明石姬还是良清倾慕的女子呢。
不知不觉,春秋代序,已是许多年了啊。
“大师圆寂后,北山寺的新住持是谁呢?”
在源氏一如既往伤春悲秋的时候,惟光和陪伴他们的沙弥聊天。
“是从大师的徒弟里面选,可能就是稳重的那几位师叔吧。”
这个和尚双手合十。
“其实早几十年前,大师最信任的是一位皇族血脉的源师叔,但他早已经离开北山寺去云游了。之前也不知怎么折腾了一圈,最后放弃了还俗。”
“时间太久了,这些旧事我已经记不清了,唯独忘不了当年师叔风姿过人、仪表堂堂,讲经的模样实在是令人心折。”
时光如同一床轻盈的羽被,掩盖住了多少永远不为人知的厚重秘密。
紫姬的舅祖父果然如预料一样,在众人的祈福中最后勉强睁眼,欣慰地看了唯一的后代紫姬一眼,随后悄然圆寂。
哭得不能自已的不仅仅是紫姬,还有仰仗大师生活的众多僧侣和周边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