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院距离锦绣华府和师大附小其实都不算远,但恰逢星期五晚高峰,路上人多车多,江承开车到幼儿园门口,已时至六点。
站了快半个小时,苏宜宁脚麻了,坐上副驾驶时,整个人也因为着急头晕脑胀,低头扯了安全带扣好后,她两只手伸到脑侧,将太阳穴按了按。
江承开着车,右手伸过来将她左手握住,安抚说:“没事,别担心。你说一下地址,我们现在过去。”
偏头看着他,苏宜宁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
她眼睛里似有千言万语,江承看懂了,沉默了须臾,他松开她手,在她发顶揉了把,“乖,听话。”
捏着指尖,苏宜宁报了周沐阳奶奶家的地址。
从幼儿园往高速路口方向一路都挺堵,江承开车过收费站时,时间已临近七点。苏宜宁看到周沐月发消息说:“宜宁姐,我哥是将安安带回来了。你现在是不是在来的路上?别担心,孩子我帮你看着呢。”
“嗯好。那麻烦你看一会儿,我们估计还得一个多小时。”
回完消息,苏宜微微闭了下眼,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
自见面后,她情绪看起来尚算平静,但一直没换过的坐姿,紧紧握着手机指节泛红的手,都泄露了内心的不安和焦灼。
江承偏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上了高速,天色越来越暗,车程过一半,宋知微回了个电话,说下午会议结束得有点晚,问她什么事。
苏宜宁只说不小心拨错号了。
八点多,车子跟着导航下高速进县城时,天已经彻底黑了。周沐阳奶奶家所在的那条巷子比较窄,路两边还挨挨挤挤地停了不少车和花圈,巷口则竖着一个上面写有“前有白事,敬请绕行”的立牌。
两人只能将车停在路边,步行往里走。
没多会儿,便看见巷子中央临时搭建的灵堂,主持葬礼的殡仪师正拿着话筒,让左右众人下跪致哀。苏宜宁一眼看见安安。小小一个人头上被绑了条红色孝布,正被周沐月牵着,缀在左边那一列队伍尾巴上。
小丫头这一下午也不知经历了什么,发辫散乱,身上淡粉色的裙子和白色裤袜脏兮兮的,正咬着嘴巴,要哭不哭地左顾右盼。
“安安!”
苏宜宁大喊一声。
远远听见妈妈声音,安安噌一下转过脸,目光落在苏宜宁身上,“哇”地一下大哭出声。
她挣脱了周沐月的手,一边往苏宜宁跟前跑一边喊妈妈,路面不平,孩子跑两步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住,整个人扑倒在地。
看见她跌倒,又爬起来往自己的方向跑,苏宜宁眼泪奔涌而出,快步过去,蹲下身将孩子抱住。
这动静一下子惊到了正举行晚祭仪式的所有人,周沐阳急匆匆从队伍里走出,俯下身正要同苏宜宁说什么,衣领被侧旁一只手猛地攥住。
苏宜宁将孩子抱到怀里,只来得及检查了下她刚摔倒时扑地的两只小手,正要帮她擦擦眼泪,将头上红布圈摘掉时,耳听旁边传来“砰”一声,拳头砸到皮肉上的重响。
与此同时,周沐阳愤怒地骂了声,“我操你——”
后面的话没能说完,他好像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咽喉。
苏宜宁转头看过去时,目睹的便是这样一幕——江承攥着周沐阳衣领的右手青筋鼓动,猛地往旁侧一提,领口若绳索一般,勒住了周沐阳脖子将他整个人拖拽向前,他将人扯得极低,提膝撞击周沐阳腹部,而周沐阳整张脸爆红,挣脱着往后踉跄了一步时,手握成拳冲他下巴抡了过去。
“周沐阳!”
苏宜宁站起身厉喊一声。
可已经来不及了。
她微张的瞳孔里,周沐阳一记闷拳,砸到了江承唇角。
也就在这时,旁边才反应过来的周家众人一拥而上,一边几个,大力地将还想动手的两个人拉住了。
孙佳佳和庞秀云跑去扶住了周沐阳,周沐阳几个堂表兄弟则拽着江承,不住地让他消消气,冷静一下。
这样盛怒状态下的江承,苏宜宁是从未见过的。刚才一转头看见的画面也实在将她惊住了,回过神来连忙将安安交给周沐月,她快步过去到江承跟前,仰着脸抬起手查看他唇角被砸的那处伤。
她一上前,周沐阳那几个堂表兄弟顿时撒了手。
江承垂眸看着她,捉住了她要碰自己唇角的指尖,摇了摇头说:“我没事。”
“什么没事,都破了!”
又急又气,苏宜宁说话时咬音不自觉加重,愠怒的脸色落在旁边其他人眼中,倒令众人一时觉得意外又新奇。
新奇之余,不免暗暗咂舌,拿眼去瞅周沐阳。
周沐阳被母亲、老婆还有几个亲戚围在中间,目光牢牢地黏在苏宜宁脸上,仿佛要将她的脸看出一个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