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里里外外围了许多人,各式各样忙着。
五公主同谁都能言笑晏晏地说上话,亲朋好友虽多,她却不会冷落一个。
暮雪走进来,她瞧见暮雪鬓边的翠玉簪,眼睛一亮,笑着执起暮雪的手,道:“四姐姐竟然珍藏着,戴着真漂亮。”
暮雪也笑:“今日最漂亮的自然是你这个新娘子。”
五公主拉着她的手,轻轻晃动。“依我看,大家都漂漂亮亮的。我又不是小气的新娘子,单许自己最好看。”
一时间,周围的人都轻轻笑起来。
新娘子照例要开脸,特意选了儿女双全、幸福美满的老福晋替五公主开脸。
只是那绞脸的棉线,在脸上拉扯的时候,着实有些痛楚。
这位“齐全人”老福晋已经有了年岁,眼睛看不大清楚,动作难免有些不利落。暮雪离得近,瞧见五公主绞脸时把手悄悄攥了攥帕子,知道她是疼,但没说口。
终于等到开脸梳洗完,暮雪低声问了一句:“你怎么不让这老福晋亲些,我瞧着都疼。”
五公主低声说:“老福晋这样的年纪,替我受累。我要是喊疼,惊动了外祖母,岂不是不好。四姐姐放心,其实也没有很疼。”
她仰起的小脸仍带点婴儿肥,因为眼间距生得略宽些,有一种天真浪漫感。实在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怨不得皇太后等长辈都格外爱她。
暮雪笑一笑,往她手中递过去玉如意,诚心诚意祝愿:“愿五妹妹琴瑟和鸣、福寿满堂。”
那柄玉如意她握的久了,虽是寒凉的玉石,也带着些温度。五公主笑盈盈接过,道:“四姐姐也是。”
礼乐声起,众人簇拥着五公主出殿门。许多盏绛红纱绛高高挑在竹竿上,在夜色里照出一条光亮的道。
京城里,五公主的公主府已经建好一年了,一切安顿妥当,只等着她过去。
暮雪随着皇亲国戚一道往五公主府,在前院瞧见了那佟家的额驸,也称得上一表人才。喜歌声欢庆,两位新人共饮合卺酒,端的是一段佳话。
她也吃了几杯酒,昏昏沉沉的,坐着轿子回去。
今天有明亮的月光,洒在庭前石阶上。
暮雪下轿时望见那轮月亮,驻足看了一会儿。
不知道草原上今夜有没有月亮,她想。
难得来京一趟,行程排的满满当当。内务府、理藩院等衙门,暮雪私下邀了尚书夫妇一起赏花,实则是隐晦示好,拉拢关系。
能混到这个官职,都是人尖子,不用多言就明白意思。闻弦知雅意,一派和和气气,口口声声尊敬着她,说有事要差遣一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场面客套话,暮雪听着一笑而过。她明白,光有面子情是不够的,今日的言笑晏晏也如同水上浮萍一般,或许遇到风雨、立刻就散了。
暮雪端着茶盏,同理藩院尚书之妻道:“咱们妇道人家手里,总想攥着些钱,方才心安。只可惜我常年居住在塞外,那边的样子你是知道的,有些时候隔好些几百里都没有人烟。银子也不比牛羊好使,纵有一些银子也没处打理去。原先还为这个苦恼过一阵子。可近来却发现了一条门路。说起来还要感谢理藩院尚书成人之美。”
“公主说笑了。我家那位不过是按章办事而已,说来惭愧,您从前到漠北也没帮上什么忙。现在说起什么感谢,倒让我们惭愧。”理藩院尚书之妻忙说。
暮雪笑了笑:“原是饶了一层,你不知道,我讲给你听。在漠北,倒有一家新生的商号,名唤大盛魁。这不自从平定准噶尔之后,漠北台吉王公同其他蒙古台吉王公一样,都要来京城值年。他们那掌柜便求到我面前,说正好一桩好生意,便如同开设当铺一样,方便,也不用操心,只等着收利。就是帮着那些台吉王公来京城,诸事都帮他们料理妥当,收些辛苦费。结果,所获之利倒真不少。”
理藩院尚书之妻听到这里,心里有些明白了。
值年这一事本就与理藩院息息相关,可以说她丈夫正是这桩生意顶头的官面人,难怪公主说话客气。
不过,能让堂堂公主情愿从中说和,那么这个什么大盛魁,一定有两把刷子。至少在银钱回报上,是能些期待的。
理藩院尚书之妻叹道:“能让公主这么说,那掌柜一定利落,前景也好。”
“是呢,”暮雪道,“或许是我多想,但你们若有余钱投在这大盛魁,他们掌柜心安,你们也可不费力的得些利钱。若有意,可使人找那个大盛魁掌柜谈去。”
暮雪点到为止讲了两句,便不提了。那理藩院尚书之妻自然是一回到府中,就同丈夫说了这事。
隔日,大盛魁的掌柜,随着她一起进京的王相卿跪在堂前禀告,声音里满是喜气:“那理藩院尚书夫妇果真投了钱。”
“这个面子总会给我的。”暮雪道,“不过能不能把这点面子
𝑪𝑹
,转化他们真的离不开、无法不心动的实利,就要看你了。”
“奴才一定全心全意将事情办好,绝不丢您的脸!”
王相卿忙表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