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眸视下,稍微皱了下眉。
不过是几炷香的时间,岗哨已彻底沦陷。
下方的废墟如同炼狱,火光和浓烟时不时引发新一轮爆炸。到处是血泥和肉浆,因魔族的生机过于强悍,还在不停地蠕动。
而在废墟顶部,无数头颅堆成了山。那些脑袋没有一颗是完好的,基本上是原主变成了活尸后,战斗到无法行动,才被枭首堆积在此。
首级山顶,用长枪挂着一颗格外硕大的头。
裴响双目一虚,发现是一张老人的面孔,头顶本有一对雄赳赳、气昂昂的鹿角,现被齐根削去,当成了战利品。
裴响缓缓降落,与地面维持着一定距离。
虽然眼前的景象仿佛敌人已经离开了,但他对杀意和危险的直觉越来越强,几乎触痛了灵台枷的伤口。剑修不动声色,实则令“花谕”扩散开去。
细密的银丝如涓涓细流,迅速下渗。裴响与之同生共感,见其所见,闻其所闻。
废墟的地下,比地上可怕千百倍。
游鳞族多为半人半鱼,把守着此间的地下河。魔族习惯借地下河行动,所以岗哨的地下部分更为辽阔,是众多河流的交汇之处。
此时的河水,已经不止是原先的暗红色了。
河面几乎停止流淌,因为分不清是人还是鱼的残躯混杂其中。脏腑填满了肉身的间隙,令方圆一里内的河流变成了浓汤。鱼鳞闪烁着阴冷的幽光,被残肢断臂裹挟着,缓缓漾动。
对危险的预兆陡然强烈,裴响在抽回思绪的刹那,发动了“夜游诀”。
一道黄符和一根毒针,同时擦着他飞过。黄符没有贴到,失去法力,飘飘然掉在地上。毒针却一击不中,立刻调转,又从刁钻的角度刺向裴响。
可是这回,毒针不听主人的使唤了。
藏在洞窟里的射箭血修眨了眨眼,发现自己的本命武器突然不再受控。他愣了一下,确认身家性命俱挂其上的宝贝真失联后,满头大汗。
一滴滴蓝到发紫的毒露沁出他的额角,旁边的尸修问:“怎么了大人?”
射箭的血修深陷在恐惧之中,尝试唤回自己的箭。
可在外人看来,他好像呆住了一般,双目无神。
尸修忍不住又问:“大人,你听得见我说话吗大人?”
他伸手到血修面前晃了晃,不料此举激怒了本就惊慌的血修。血修“啪”地打开他,喃喃自语:“是不是我刚才耗费太多法力了……一定是,一定是!”
在他甩手的时候,一滴毒露溅到了尸修身上。
蓝紫色的液滴一闪而逝,尸修被白袍裹得严严实实,并未在意。他抱怨道:“你发什么癫,不打敌人打战友,真当我们折仙浮屠需要带你们一块儿吗?你……唔,唔嗯!”
刚才被毒露溅到的地方,漫开大片瘢痕。从它的落点往外扩散,不论是衣物还是□□,全部迅速地糜烂。
尸修试图祭出保命的法器,可惜晚了。其他尸修都没想到,血修会对同伴动手,本欲一拥而上,血修说:“站住!我全身都是毒,敢碰我一下,你们一个都别想逃!”
他是在场的魔物里境界最高的,直逼千境。尸修们皆被震慑,下一刻,就见血修的手按在刚才死去的尸修身上,吸出丝丝缕缕的血雾。
霎时间,血修身上的毒露幽微一闪,更鲜艳了。
他重拾了信心,凝神感应本命武器,却在感应到它方位时,惊恐地瞪大双目。
他的毒针就在头顶上?
难道说……
千丝万缕的银线如暴雨降落,把整座洞窟粉碎。这支队伍没发出半点声音,就变成了满地肉块,跟砂石混在一起。
一根血迹斑斑的铁管受到感召,飘出土堆。上面的血液也是蓝紫色的,冒着滋滋毒气,竟把吹针的铁管都腐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