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尊到此,竖子何谋?”
白翎一低头,差点笑了。
果然,顾怜对他们知道耳提面命、叫他们小心行事,但轮到他自己,张口就是“竖子”,完全不把沉音剑冢放在眼里。
裴响面无表情,暗暗看他一眼。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转回去,真和梦微道君坐下的开路道童似的,一左一右,直视沉音魔尊。
终于,古铜王座之上,红发铁甲的男人将手一抬。
多年不见,他的容貌分毫未改,依旧俊美妖异;他颊边的十字形伤疤也半点没褪色,邪气沸反盈天。
满堂魔物皆因他的手势按捺住杀意,坐了回去。
而他本人——沉音魔尊衣眠,同样使声音跨越全殿,响在师徒四人耳边。
“诸葛卿,不是说只引荐你的二位师弟么?何故有聒噪的碍事之辈,无端生事。”
诸葛卿?
白翎一愣,旋即才反应过来,他叫的是诸葛悟。师兄不愧是师兄,已经混成魔尊爱卿了;顾怜也不愧是顾怜,“聒噪的碍事之辈”——估计曾经把衣眠膈应得不轻。
这种嘴巴和剑一样毒的道修,说是魔尊的心腹大患也不为过。偏偏他教出了魔尊的心腹,也就是诸葛悟。
白翎手摸下巴,并不急于发话,打算再看会儿戏。
诸葛悟淡笑执礼,道:“回禀魔尊,因兹事体大,家师亲自到访,方表诚意。”
没想到顾怜一听便不乐意了,嗤道:“诚意?冲玄,你对他客气什么。沉音小儿,本尊奉劝你一句,休要碍事!若你敢阻拦我等,本尊必踏破你这黑漆马虎宫!”
隔着十丈地,白翎清楚地看见,衣眠眉梢直跳。
好在他刚“哦?”了一声,诸葛悟便如春风化雨般说:“回禀魔尊,家师在来访途中,听微臣述说了皇宫照明不便的难题。他愿以本命‘莲台无妄火’,令各宫光耀不灭。”
衣眠神情稍霁,打算给重臣一个面子。
他不冷不热地说:“梦微道君,您真是多虑了。魔族可没有你们人族那样虚弱,离开光便活不下去。就你那点小火苗,留着等下为本座暖酒,还算有用。”
白翎暗道不好,立即以眼角余光瞥向顾怜。
果不其然,顾怜面呈薄怒,就要发作。
诸葛悟道:“敬告师尊,陛下的窖藏美酒皆在三百岁以上,集天地之灵气,感日月之精华,除他以外,无一人有幸品尝。若您愿借灵焰,陛下亦将倾杯,您二位换盏共饮,实为一段佳话。”
白翎眨眼不已。
会说,太会说了!活该师兄一百年便位极人臣啊!
但他没忍住拆台:“感三月之精华吧,这地方哪来的日?”
诸葛悟:“……”
诸葛悟维持着微笑,没有看他,而是看了裴响一眼。
裴响莫名被夹在两人中间,一边是尊敬的大师兄兼半个师尊,另一边是捣乱的二师兄兼爱人,最后轻咳一声,仍目视前方。
白翎却从中听出“别闹了”的意思。
他自觉受制,抿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顾怜怒火稍偃,哼道:“酒这种东西,贿赂驾鹤还有点用,本尊有何可稀罕的?罢了,如他执意乞怜,本尊也不是不可以施舍一番。魔气令人作呕,切勿废话。阴阳交界,位于何处?”
衣眠信手一挥,座下血池受其感召,飞到宴会中央,当空凝成沉音剑冢的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