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护士微微摇头,对杜德罗伊的刨根究底感到无奈,“我想起我弟年纪还小的时候,有个怪叫的野猫——也不知道哪个小世界流窜过来的物种,大得像头猞猁。那玩意大半夜爬到窗台上,差点把他给叼走。”
“你也有弟弟?”杜德罗伊抓住信息反问,“还在这个莫名其妙的时间点回想起他?”
“因为你现在和丝线作斗争的样子……我是说,很像和熊孩子大战三百回合的倒霉野猫,”护士微笑,指了指地面,“当时也这样掉了一地毛。”
“是吗。”杜德罗伊冷笑,手腕一翻又是满地丝线落下,“幼年时期的普通人类能反杀异世界怪物,你弟如此天赋现如今早就登临神位了吧,不知是哪位七级神可否为我引荐一二?”
“很遗憾他死了,”
护士收回手指,唏嘘道,
“重点是你让我想起的那只猫——不过它还是比你幸运一点点的,毕竟至少它叼走了我弟前一天才掏光一个月压岁钱从夹娃娃机里抓出来的小羊玩偶,太可怜了,甚至还因为请我代抓欠下三次无条件代做家务次数,却完全不知道那台机子正好积累到大保底。”
杜德罗伊盯着她再次疯狂上扬的嘴角,越听越觉得这恶劣的性格似曾相识:
“……你嬉皮笑脸的样子完全不像在回忆死去亲人,反而像是刚整了你弟一顿。”
“想也整不了啊,”
护士又一笑,这回她不那么高兴了,昏暗的长廊促使她听从诉说欲的驱使,和杜德罗伊多说了两句,
“命运和时间都是单线推进的,你大概不知道,全知但无能是怎样痛苦的感受,像我们这种追随在命运之下的从属,就算知道命运长河里所有的节点,也只能看,不能碰,一切都将无可挽回地滑向终局。”
“……我在说什么啊,你都学会话里下套了?”护士一顿,猛地捂住嘴,这回换她反过来眯眼观察杜德罗伊。
“面对瓮中之鳖,多说两句还能让你吓成这样?”
护士依然没收回怀疑的目光:
“这可说不准,你这个眼睛在这,万一把万物招来了也不是不可能……”
“嘶,坏了,”
想起令人头皮发麻的存在,护士赶忙并起两指,抵在额边补充道,
“我得亡羊补牢一下——伟大的万物女神!您是起源,您是终点,万物终将归于您的怀抱!我也一样!呃,您听我说,一切试图突破深空的谋划和违规行为都是命运女神的旨意,我自诞生之后不久便来到这片荒废世界碎片看管病院,自始至终都是我上司的错!赞美您!”
听到如此浮夸的吹捧杜德罗伊不禁微愕,连屋内的黑色丝线似乎都被震撼到了,这些命运力量促生的神秘生物见门外的同事竟然随口向祂神祈祷,一时间都忘了再生,让杜德罗伊抓住机会压住了攻势。
有形和无形的凝视都落在身上,护士干咳一声:“笑什么笑,没看过公司破产员工跑路改信啊?”
“……现在见过了。”杜德罗伊复杂地看她一眼,将最后一缕丝线斩落,“抱歉。”
“不至于不至于,毕竟我也不是什么狂信徒,提起离世上司没到要抱歉的程度。”
护士满不在乎地耸了下肩。
“不,我是觉得聊了这么久,突然要让你发现自己被耍了,还是很不好意思的。”
“……嗯?”护士疑惑地发出一个音节,本来灵活自如的肩颈忽然僵硬,脑袋咔咔地转了两下,用茫然的目光迎接扑面二来的牢门碎片——
原本光是应对室内活化命运丝弦都束手束脚的杜德罗伊,此刻却如入无人之境,那扇牢门,那些死去世界被抽出的命运缠成的锁链和栅栏,浸透着对归于沉寂的不甘与怨恨,本该诅咒所有触碰它的无知者,却在刀锋之下被彻底净化!
碎片如倾盆大雨般炸裂在护士的身遭,在仰面倒地的瞬间,她艰难地扭动眼珠向下,看见本该跨过她走出房间的人站在原地没动。
“……”
‘他为什么、不走?’
下一秒,那个有着漆黑长发的身影像切开的几个分镜画面一样,从头部开始错位,仿佛黏贴在背景上的贴纸被人撕去了般,闪烁了几下便原地消失。
后脑的钝痛这才弥漫开来,护士大睁的眼睛眨了眨,后知后觉道:
“……原来早就跑出去了,这里只是个空间贴图?贴图也能对抗本体的神格丝弦?”
“……来的到底是他自己还是万物?”
坏了。
护士猛地扯下面罩,双眼迅速后翻,让眼白占据整个眼眶,脖颈处的血管向上蠕动着,向头部输送了某种东西。
下一刻她的发根处骤然生长出白色的丝线,它们蛇行着散布向整座大楼,横向纵向交错编织成网,当网的长度覆盖了病院,线开始增粗,生长出血肉一般的苍白肿块。
原地早已看不出护士的模样,只有扭曲的命运丝线还在不断从肿块会呼吸的毛孔里钻出,变粗生长加速覆盖住整个病院,像一座会呼吸会蠕动的巨大网状巢穴。
“滚出来!!”
非人的嘶吼声猝然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