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冬天,占领辽东郡的公孙度修建了汉朝的宗庙,代替皇帝祭祀天地,亲耕籍田,赤裸裸地表现出不臣之心。
但因为辽东郡离中原太远,只占了在幽州最靠近东北部的一角,和高句丽接壤,所以,尽管公孙度这僭越的行为传到各州,也没几个人理他。偶尔有人写封信骂过嘴瘾,就将这个乱跳的辽东郡太守丢到脑后。
但是公孙度这个狂妄的行为却给了另一个人灵感。
渤海太守袁绍听到辽东郡传来的消息,灵机一动。既然长安城打不下来,小皇帝被董卓掌控,那么他们为什么不能另立一个皇帝?现在的小皇帝虽然是先帝之子,但他是董卓僭立的。说起名正言顺,董卓也并不比他们好多少。
于是,袁绍联合其他诸侯,谎称小皇帝不是先帝亲生的,决定拥立幽州刺史刘虞为新的皇帝。
这可把刘虞吓得不轻。
正如刘昀所说,枪打出头鸟,这时候抢先出来称帝的,不是炮灰是什么?
刘虞知道袁绍是想利用自己,拿自己的宗室身份当筹码,对于袁绍的拥护,他自然是避之不及。
袁绍的小动作不但惹了刘虞的不快,更把他的发小曹操给惹恼了。
自关东义军失利,曹操便在袁绍的安排下入了平原国,成了平原国的国相。
他和袁绍是发小,本该守望相助,可自大将军何进横死的那一天开始,他和袁绍的分歧与日俱增,几乎一触即发。
前任陈留太守张邈的死扩大了曹操和袁绍之间的裂痕,而袁绍为了拥立刘虞,张口污蔑皇帝的身世,更让曹操对袁绍的厌恶达到了一个高点。
青州刺史田楷忌惮着北面的袁绍和韩馥,时常暗中挑拨两人关系。他听到平原相曹操和袁绍生出隔阂,便想趁机拉拢曹操,让公孙瓒派来援助的别部司马刘备进入平原县,却被曹操婉拒。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刘昀正在和父亲陈王下棋,棋盘上的黑白棋子纵横交错,一如分崩离析的大汉,局势缭乱。
陈王丢下棋子,给自己倒了杯热茶:“这茶倒是不错,比你母亲煮的茶饼好喝。”
“此乃毛尖,虽然清香可口,但也和酒一样,不宜多饮。”刘昀收拾好棋盘,将棋子物归原位,“阿父近日饮了好几杯,可不能再喝了。”
“你这小小年纪,倒是比我这个半老的中年人还要讲究养生之道。”
陈王无奈地放下瓷杯,说起驻扎在冀州的袁绍,“自袁氏嫡支被董卓屠戮,袁本初行事便越来越急功近利。”
就算真的存在拥立新帝的野心,也不该在这个时候提出来。
“他大约是为了与董卓别苗头。可即便董卓成功逼退关东义军,退守长安,但,本性难移,董卓常借各种名义劫掠财富,上至官绅富户,下至田夫野老,皆怨声载道。”刘昀结合长安传来的情报,与史书上的记载,觉得董卓已经死期将近,“无需多少时日,董卓定会自取灭亡。”
事实也确实如此。
这一年董卓巧立名目,给官员百姓定罪名,大肆劫掠他们的财产,将长安内城的每一个人都变成惊弓之鸟,所有人对董卓都充满了仇恨。
所以,当董卓乱棍打死自己前任上峰张温,其他官员再也无法忍受,暗中联合,密谋除掉董卓。他们策反了董卓的部将吕布,趁着董卓入宫探望生病的皇帝,在夹道布了陷阱,誓要将董卓当场诛杀。
结局不言而喻。
当消息传到陈国,刘昀终于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平定感。
可当他抬起眼,却见说出这个消息的陈王神色复杂,不见任何喜色。
他小声询问:“阿父,怎么了?”
董卓被杀,不管于公于私,都能谈得上是一件好事,为什么他的父亲露出这样凝重难言的表情,莫非还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变数?
陈王刘宠没有直接回答刘昀的问题,而是将手中的秘信递给他。
刘昀接过秘信,一眼就扫到“董卓被王允、士孙瑞等朝臣联合诛杀”的消息。
视线再往下方看,刘昀蓦然一愣。
——董卓见大势已去,带着部将强行闯入宫中,犯上杀帝。
最后四个字,犹如刺目的刃,直入眼底,让人无法将目光移开半寸。
犯上……杀帝?
董卓见大势已去,所以临死反扑,进攻刺杀皇帝刘协?
带着无法置信的愕然,刘昀抬眸望了陈王一眼,继续将这封信读了下去。
——帝死,群臣惶然,密谋另立之。
皇帝死了……大汉的最后一个皇帝,竟然死了?
这个堪称惊雷的消息,远比张邈被黑山军杀死这一变故更让人无措。
变量难定,带来的后果既有可能是好的一面,也有可能是坏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