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方最终敲定了在月底签合同,届时双方会正式见面。
然而,这场重逢来得比他想象中早得多——
一夜凌晨,郑淮明下了手术,顺路去给周主任送一份财务文件,恰逢高架发生连环车祸,大厅里一片喧闹狼藉。
这对于他来说已经习以为常,抬手将浅蓝的口罩拉上,稳步穿过狭窄的走廊。
那一抹纤瘦的身影映入眼帘……
他顿时停住了脚步,心跳如鼓,迸发着浑身的血液涌向头顶。
乌黑的长卷发随意散落,她一身浅棕色风衣,衬出高挑的身形,转过身来,却露出浅粉色家居服的衣领。
他面上风轻云淡,自然地寒暄,垂在白大褂侧缝的指尖却在微微颤抖。
方宜未施粉黛,清秀的眉头微蹙。
“合格的前任就该像死了一样。”
……
她朱唇轻启:“是,我是他妻子。”
……
她笑意盈盈:“你知道去年的电影节青苗奖吗?我们一起拿了最佳纪录片,不过他是总导演。”
那双曾经满含爱意注视他的、小鹿般漂亮的眼睛里,是对另一个男人的骄傲和信任。
她守候在手术室门口,以妻子的名义签下了手术知情同意书。
郑淮明霎时像迎面被巨石砸中,痛得无法自抑,全身的骨头都碎裂城一截、一截,碾得粉碎……
“哦,如果你是想问,是不是在我们恋爱的时候就认识了……”她微笑,“当然没有,我第一次见他,就是在法国。我可不会做违背良心的事。”
这一刻,猛烈的冲击下,他竟感觉不到悲伤,反而被无措与茫然淹没。
她结婚了。
她早已爱上了别人,许下终生,再与他无关。
惨白的灯光在眼前剧烈晃动。
不知是哪里在疼,从心口到上腹,钻心的疼痛蔓延到每一根神经末梢,郑淮明几乎无法呼吸,只能勉强维持住最后的体面。
“我去给你拿一个冰袋……”
他落荒而逃,短短几步路,全靠意志强撑着直起腰身,大步流星。
身体比情绪先一步作出了真实的反应。
连走回办公室都做不到,他唯一的念头,是不能倒在她面前……
郑淮明踉踉跄跄地撞进消防通道,沉重的铁门在身后闭合。
什么东西在耳边轰地炸响,他眼前一黑,整个人陡然软了下去,跌倒在冰冷的瓷砖地上。
胃里就像吞进了无数片碎玻璃渣,随着剧烈抽动,尖锐的棱角将五脏六腑都磨烂穿透……
灭顶的疼痛和濒死感将他吞没,扼住喉咙,啃噬到连骨头都不剩。
男人狼狈地伏在地上,意识不清地反复辗转,身体仍在本能自救,像一条缺氧的鱼在岸边垂死挣扎。
好几个瞬间,他希望自己已经死了。
可同事隐隐的喊叫仍在耳边响起,忽远忽近,他没法回应,也不想再抓住什么。
“郑淮明,醒醒!能听到我说话吗?”
张医生扑过去检查,只见他脸色青白到了极点,疼到浑身肌肉痉挛僵直,发抖的嘴唇止不住地倒抽着气。
半阖的瞳孔没有一丝活气,已经有了扩散的征兆。
“不行!休克了,快送急诊!”
白大褂皱乱得不成样子,两个男医生都架不住郑淮明脱力下坠的身体。
他冷汗淋漓的头垂着,喉咙口发出细碎的喘息,随着轻微的颠簸带来的剧烈眩晕,终于指尖一软,彻底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