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眼前颤声恳求,胆小如鼠的怕死之辈,脑中不知为何浮现出一只只艳丽的鸟儿,脆弱不堪,一手就能将其掐死,爆出的血液在手掌流动。
手上似有血液流动的幻觉,郭绪心中竟奇异的地平静下来。无论鸟儿死前叫得有多欢畅,最终也是死物,死人是不会说话的,死掉的哑鸟更不会啼叫。
他双手停止颤抖,虚扶着朱正宏,褪去暴怒神色,微微一笑,“正宏,无论如何,我们都是为了保命,我们应当站在一处,将这场祸事应付过去。你下去继续探查哑女事宜,有消息前来通报。”
郭绪表情转变之快,令朱正宏汗毛倒竖。
面前笑脸苍老扭曲,褶子堆在一处,眼球浑浊,与那梦中恶鬼不相上下。艳阳高照下,也挡不住身上冷汗涟涟,朱正宏许久才找回自己声音,如梦中呓语喃喃出声:“当然当然,都是为了保命。”
郭绪与朱正宏又寒暄几句,将其差遣下去。
他冷眼看着朱正宏远去的身影,这才扭头看向一旁的罗鸿,缓缓踱步走到他身旁,苍老的手落在他肩上,温声细语开口:“我们两个舅甥至亲,总该是一条绳上的。”
这话落在罗鸿耳中,恍如地府摇铃。
朝堂素有连坐之责,两人又关系匪浅,无论是福是祸,他总会跟着在后面掺一遭,知晓自己逃不脱,罗鸿低声道:“自然,舅舅。”
郭绪点点头,微笑道:“我们顺着赵维安的意,将此事闹大,是为求太子莅临,寻求庇护,但你我知晓,万不可投诚。投诚是死,反抗也是死,不若自己留下保命把柄,坐山观虎斗,方能争得一线生机。”
官场浮沉四十多载,他只混得县令位置,前生糊里糊涂皆是白过,近年才得尝权力滋味,哪肯就此放手。但这当下局势,岂是随随便便能混过的?
一边是正道皇权,一边是暗中威胁,无论哪条路都是必死无疑,索性哪条也不选。
唯有靠自己,才能活命……
唯有靠自己,才能活命。
唯有靠自己,才能活命!
郭绪重重拍了他肩膀一下,似漫不经心提醒,“当下,只能赌一把。可再怎么赌,也要有人替我们兜下这烂摊子。无论是舞弊流言,还是海船放行,都要有人担着,才可免责。”
罗鸿一愣,自然听出这话外之音,缓了好半天,才斟酌着接上话:“舅舅的意思是……”
郭绪皱眉打断他:“无需讲明,心中知晓便好。”
罗鸿额角都是细汗,这厢抬手擦干,开口道:“那我这就去办?”
郭绪并不答话,只是微微颔首。
罗鸿躬身退下,离开县衙。
郭绪抬首遥望日头,抚掌而立,掌中幻觉随风飘散,身上也觉轻松不少。他深叹一口气,正要起身前去会会子松学院被关押的一众学子,刚走到廊下,就见一位小役哆哆嗦嗦地开口通报:“太爷,十景楼内有人请你过去。”
小役将青衣女子事迹一一讲述,原话也陈述到位。
“永安七首?永安第七首?”
郭绪双手拢于袖中,站在廊下上苦思冥想,这句暗语是何意。
耳闻众多诗词,或谄媚讨好,或恭送行践,或借诗问罪,谁人的永安七首能值得他去前往拜谒?
万般思绪中,郭绪终于抽丝剥茧般,调出一段有关永安七首的回忆。
他那位被流放的上司,杭州知府赵观,为他女儿举办及笄礼时,特邀他去前观,顺便商讨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