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围城,整座城的百姓如仓库里的老鼠般仓皇逃窜,哪知北城门一开,竟是放南疆蛮子进城,个个手持弯刀凶神恶煞。
极度惊恐之下,无数百姓抱头乱蹿,仍是逃不脱弯刀,那些个南疆蛮子,高骑在马上,马蹄下轻易就将人踩成肉泥。
看着近在咫尺的弯刀,周清鸢脑袋一片空白,下意识般矮身,仗着身形娇小在马蹄间翻滚,趁着混乱拔腿就跑。
混乱的清州城一片兵荒马乱,到处都是逃亡的百姓,脚下皆是散落的细软。
周清鸢只顾埋头逃跑,哪成想竟在这清州城迷了路。
左右皆是漆黑院墙,左侧院中一棵柳树枝繁叶茂,向院外生长,面前则是无路可走的高墙。
她竟走进了死胡同!
杂乱的脚步声中,周清鸢隐隐听得马蹄声愈发近,倒退几步,咬牙把心一横,快跑几步蹬在墙上,借着外力扒住了院墙,顺势手脚并用爬上树,借着树叶遮挡身形,眼睁睁看着南疆蛮子走过。
打眼望去,街上院中,惨不忍睹,瞪圆的眼写满了不甘愤恨,鲜红的血滴落在石青板路上,寂静无声的院落中只余滴答声。
周清鸢捂住口鼻,躲在树上动也不敢动。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她腿脚发麻,浑身难受,险些坠下树去,方才看到来寻她的纪骁与任南栩。
眨眼一瞬间,委屈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哭得双眼模糊,鼻涕一把泪一把,哑着嗓子喊纪骁。
纪骁被任南栩从床上拖起来的时候,宿醉未醒,脑袋昏昏沉沉的,乃至于任南栩和他说话,甚至于听不懂,又问一遍。
知晓殿下不见,他急得随便裹了件外衫就急匆匆往外走。
城中虽兵力不多,从北城门进来的南疆蛮子也就一两百人,这些兵力应付足矣。
厮杀混战结束,身上的外衫沾满了血,手中的长剑都卷了刃,他随手一扔,仔仔细细搜寻着,唯恐遗落什么。
随着他找过的地方,悬着的心似要跳出嗓子眼,脸都白了,行至这里听见声音,回头就见纤细的身影自街道旁,偌大的柳树上滑下,紧绷的心怦一下跳回胸膛。
这树太高,周清鸢手脚并用,怀抱着树慢慢滑落,奔至纪骁身边,正欲扑进纪骁怀里,却听纪骁怒骂,斥责她不听劝,只顾自己到处乱跑,险些惹出祸事来之类。
她原以为纪骁会安慰她,会拥她入怀哄她,哪成想竟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听得浑身鲜血倒流,通红的眼眶倏地止住了泪,怔在原地,呆呆看着纪骁,脏兮兮的衣袖胡乱擦脸,张口就是气急的胡话:“那又怎样,与你何干,倒不如叫我趁早被那些蛮子拿命去,省得天天碍你的眼。”
说罢,周清鸢看都不看纪骁,转身就跑。
任南栩万没有想到,夫妇两人这时竟会争吵,当下顾不得纪骁,赶忙去追殿下。
周清鸢没跑多远,她体力不支,本就所剩无几,眼下只跑过拐角,不让纪骁瞧见便停下,靠墙缓缓抱膝蹲下,颇为愧疚地看向追来的任南栩,“对不住了任将军,连累你百忙之中还要操心我,我眼下安好无事,将军不若去四皇兄那里看看。”
耍小脾气归小脾气,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的,“将军如若放心不下,不若留下什么,好让我防身。”
任南栩听她这样说,面露迟疑,少顷,自知耽误不得,从腰间掏出把小巧的短剑并一个圆滚滚的物什递给殿下,“殿下如需相助,只消将这个扔在地上,放出焰火即可。”
周清鸢缓慢地点点头,看也不看,将东西收好,靠着墙闭目养神。
脚步声渐行渐远,旋即消失,不多时,脚步声复又响起,朝她缓缓靠近。
她抬眼一看,见是纪骁,闭眼不理。
纪骁踌躇地缓缓靠近,在殿下身侧坐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良久,他伸手猛地将殿下拽入怀中,紧紧拥着她,任她如何挣扎也挣不脱。
纪骁的叹息声拂在耳边,酥酥痒痒的颇为难耐,然,直至听见纪骁喃喃细语,方才意识到什么。
她听见纪骁说,莫在吓他了,他受不住。
简简单单一句话,带着细碎的呜咽声传进耳中,周清鸢僵在原地,少顷,颤颤巍巍抬起手,轻轻搭在纪骁的后背上,刻意憋回去的眼泪顷刻间滚落,“那我又不是故意的。”
她怎能想到,出一趟门会遭遇这些。
纪骁默不作声听着,将她拥的更紧,恨不得把人融进骨肉里,再也不分离。
东西南北四个城门,皆完好无损,由城中的一些亲信并官兵看守。
周清嵩和任南栩,虽在城中,单枪匹马架不住南疆蛮子来势汹汹,人多势众,是以让任将军冒险出城,向西去,领兵支援。
任南栩前脚走,后脚周清鸢夫妇二人就登上了城楼,与皇兄一道,遥遥望着仍旧没动静的南疆将士。
“永嘉可还好?”周清嵩上上下下仔细瞧过小妹,见人虽狼狈了点,瞧着倒是未曾受伤,“此事在我,思虑不周,应寻个人护着永嘉。”
周清鸢不大敢说活,垂首只囫囵应着,毕竟因她而起,在这等时候给皇兄添麻烦,哪敢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