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江菀之随手召聚四周灵气化为一符,直接打入公子晦体内。
弥漫的血气顿时消散,经脉重塑,遂又教公子晦如何打坐运转内气,仅一小周天全身便已康健如常。
是夜月明风清。
地近剑林,愈发安静,甚至已静得有些诡异。
火克金,离卦属火。剑林南麓乃是剑林一带少有的剑意稍有稀疏的地方,由南麓登,一直是最为容易的途径之一。
此地之景,一言以概之——孤寂。
这是公子晦最直观的感受。
从高崖上垂落的细瀑落地无声,山风拂树,山鸟惊飞,依旧悄然无声。此间所有仿佛都与外界间隔多年,事物间的联系早已被切断。而从树梢上落下的衰叶被风裹挟着误入剑林中,无息无形间,不等人看清,就已断成十余截,归于尘土。
无穷的剑气使得剑林内的空间断裂,因此灵气浓厚非常。
每一把剑都被禁锢在自己的领域内。故人已逝,剑林中所充斥的不过是无数被寂寞上了锁的剑冢,万千宝剑都在沉寂,却又隐隐有万千剑鸣在群峰中回荡,讲述着那些不为外人道的过往。倘若有来者能听懂其中蕴藏的剑意,有所感悟,或许自能请出那把剑来。
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得先有深厚的修为。
剑林外围万剑齐鸣,剑意纷杂,若欲辨明其中种种剑意,取不世名剑,必得登临峰顶。不过剑林之险,就算是专修剑道的返虚境高手也不敢贸然深入,天衍山的仙师领弟子来此参悟或承剑,大多都只是在剑阁上遥遥远观,浅尝辄止。这一运三百六十年来也只出过一次例外,正是那道飞虹剑。
可江菀之和公子晦,前者尚在引气入体,后者则是如假包换的凡人,如何能够登临峰顶?
这在任何修士眼中都是绝无可能的。
公子晦倘若早逃进此地,那十余位修士定不敢穷追不舍,不必见尸首,即可直接断言其必死无疑。
江菀之看着眼前的山道,又看了看公子晦,似在衡量着什么。
公子晦拱手道:“姑娘不必担忧在下。”
江菀之笑道:“那便好。”
公子晦习过武,她已观察过眼前这条山道,尚不算难。
“你可要看仔细了。”
江菀之回眸一笑,嘱咐着,旋即跨过界碑。
折腰若柳,步移类星,仰如凌风竹,俯似穿云鹤。
凌波微步,拂影错光。
衣袖翩跹,宛如惊鸿。
四周静谧无声,哪里还有危机四伏之险?
公子晦跟在江菀之身后,亦步亦趋,有几分笨拙地仿着江菀之的一举一动。时进时退,向左二步,略进,又转右五步。
虽动停如一,他的身法终究不及江菀之的灵动自如。再如何谨慎,也避不开些许微差,衣上便渐渐添了许多裂口,隐隐有血渗出。
公子晦却是一声不吭,就像是江菀之的一道影子,只是默默相随。
天未明,不知过了多久,江菀之转身看了公子晦一眼,道:“我累了。”
于是席地而坐,取出小白瓷瓶倒出几粒丹药服下。
江菀之确认公子晦身上的伤不算重,休整片刻,继续沿山道而行。
行停相替,两人已走了许久,峰顶却好似仍远在天边。
江菀之再次停下脚步。
公子晦倚着树休息,他不过是肉体凡胎,能撑到这里显然已超乎江菀之的意料。
如墨般深沉的夜色渐渐淡去,即将破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