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池站在床头,低头凝视着林静姝,数月未见,老人的眼窝陷得更深了,原本灰白的鬓发已全然雪白,整个人像被抽干了水分的枯叶,单薄地贴在床褥上。他转身小声问看护:“她最近身体怎么样?
看护瞥了眼床上的老人,脸色凝重地摇头:“精气神很差。”
江池追问:“吃饭呢?”
看护思索片刻,语气稍缓:“能吃下去,就是吃得少。”
江池这才微微颔首。
上了岁数的人,深度睡眠本就是奢望,何况是在白天。林静姝听到响动,缓缓睁开眼,看清是江池的瞬间,眼眶立刻红了。
“小池来了……”
江池赶忙坐到床边,笑着用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泪。
“外婆,我来看您了。”
林静姝哭罢,抬起手作势要打他,苍老的手掌落在江池手臂上不过是轻轻一拍,江池故意装疼:“你要打死你宝贝外孙?”
“你要再敢提‘死’字,我我也不活了,撞墙算了。”
江池挑了挑眉,下巴一抬故意激她:“去吧,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站起来。”
“贫嘴!你呀,气死我算了。”
林静姝气鼓鼓地斜睨他:“带外婆出去走走,总闷在屋里难受。”
他半蹲下身,小心地搀住老人瘦骨嶙峋的胳膊。
“好。”
江池把林静姝打横抱起,轻手轻脚地走下楼梯,小心翼翼地将她安置在轮椅上,又拿羊毛围巾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傍晚,从半山腰望出去,远处的景致像幅泼墨画,最后一抹残阳卡在层峦叠嶂之中,像条困在水草丛中的赤鳞锦鲤。
轮椅碾过碎石小径时,林静姝突然抓住江池的手腕,掌心的老茧蹭得他皮肤发疼。想起上次自杀的事,老人眼眶又开始泛红。
“上次的事,你可把我这把老骨头吓坏了。”
江池喉结滚动,低声道:“对不起,外婆。”
“哎。”
林静姝仰头望着天边的晚霞,脖颈像生锈的齿轮般勉强转过小半张脸:
“其实你妈的事情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这都是个意外。”
江池轻轻‘嗯’了声,没接话。
林静姝感叹道:“他们闹离婚那会儿,你还小不知道其中缘故,发点脾气都是应该的,也怪你妈,非不让我们说。”
江池又顺着她‘嗯’了声,说话间抬手抹了把发烫的眼角。
“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非要嫁给一个穷小子。”
“哼。”林静姝冷哼道:“后来还以为你爸出息了,没想到啊。”
江池喉口哽咽,打断她的话:“您别说了,我不想听。”
林静姝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像哄小时候的他一样。
“外婆就想告诉你,别用别人的错惩罚自己。别困在过去,也别在意别人怎么看,他人的话不过是耳旁风,日子是自己的。”
他盯着地面晃动的树影,闷声应道:“知道了。”
暮色像浸了墨的丝绸漫上来,江池推着林静姝往回走,走至一半,林静姝突然话锋一转。
“有喜欢的姑娘吗?”
“嗯?”
“外婆是说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在这一瞬,脑海中忽然浮现起周念的脸,江池没否认。
“有。”
林静姝眼睛一亮:“照片呢,给外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