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甲大惊失色,不敢轻举妄动,赶紧去通传。
秦诏叫嚣:“本王若想战,灭你赵国全无妨碍。今父王来信,欲要派遣燕兵出战,为本王所阻拦。”
“回去问问你们赵王,想一想与本王坦荡一战?若是想,歇战两月,待本王劝阻父王出兵,咱们——再打个痛快。”
大家都被秦诏那副血色笑脸吓住了。
站在城墙之上,赵洄吓得浑身发抖。方才那一幕:人头、血脸、爽朗笑声……他仿佛在秦诏身上瞥见了燕正的影子。
赵洄抬手,惊问道:“不是说,秦王身负重伤?为何仍生龙活虎?——还杀了本王两员大将!”
大家纷纷摇头,不敢答话。
秦诏已是强弩之末,忍住要害,狠狠震慑了他一番,方才御马疾驰而归。他这头才到营帐,肩窝的血痕已经淌湿透了,银甲看不出来,腿边却嘀嗒嘀嗒,溪流似的漏血……
那眼皮沉重地塌下来,秦诏恍惚瞧见熟悉的燕字旗,身子便重重地下坠。士兵们慌忙冲上去,扑抱住人,方才没叫挂在马匹上昏死过去的这位摔落下来。
“王上?!”
“快快,传军医……”
秦诏在床上躺了三日,才醒过来。他头一句问的便是:“如何?赵王可同意了?”
符慎点头道:“同意了,停战三月。王上,时间充足,您可还有什么示下?”
“没有。”秦诏摇头,勉强靠坐起来,说道:“若这三个月,本王不在,你可能操持一切?符慎,给本王一个答案。”
符慎蹙眉,道:“能是能。可王上,您不在,是要去哪儿?您身上的伤……”
“这你便不必再管了。”秦诏道:“本王有要事要办,若是成了,便能寻到救兵。若是不成。符慎……”他缓慢地摇了摇头:“不必死战,撤兵,回秦。你自带领一帮忠臣,归顺于他——后面的事儿,父王自会给你解释。”
符慎望着他仿佛交代后事似的,吓了一大跳,“不行。”
“没有不行,符慎,这是命令!”
“符慎——!本王这是命令你,难道你要抗旨不成?……”
符慎眼球震颤,紧盯着他看了许久,方才艰难地点了点头:“是,臣——遵命。”
第84章忠臣贞“求我。”
时春,细雨。
浮香暖色,夜暮渐浓,燕珩靠在温泉凤池之中沐浴。四下里仆从退远出去,唯有小开的两扇夜窗,特意留了空隙。自窗扇底下撩起的轻风掠过长殿,打散那馥郁清香。
小话细传,闻说帝王沐浴,燕宫十里飘香。如今一看,果真不虚。那浅淡一抹的香气,萦绕在鼻息间,比那满苑春色打落的花骨朵,都细腻。
燕珩肌骨白皙,水珠落上去,仿佛沾了雨水的海棠花瓣。恐怕人间风流,也再造不出来如他这等的人物。
无人处,一抹黑影,踩踏檐角飞跃下来。而后疾行,又掠过鸣凤宫的殿角,紧贴住,身姿利落。
殿中灯火猛地闪了一下。
燕珩慢腾腾地回头……殿内空无一人,也并无可疑之处,恐怕是春夜的凉风吹拂。
他枕靠在凤池边上,扶住额角,缓慢阖上眼,被水雾熏养的昏昏欲睡。悠闲,恬淡,天下之争尽握掌心,他仿佛从无有什么愁心事。
——“何人?!”
忽的厉声一响,而后是刀剑相撞的伶仃声息。
燕珩被惊了一下,睁开眼来。他蹙起眉尖,熏染后泛着红的脸颊并无什么特别的情绪,倒是唇色浓重——他嘴角弯了弯,略显沙哑的嗓音,溢出来一声冷嗬。
帝王不着寸缕,自凤池缓慢起身,兀自裹了件雪色外袍。
那声冷厉的质问是祁武发出的。
他将刀架在人脖子上,扯了人的面具,借着昏暗灯色去打量。这一眼不要紧,吓得他轻“啊”了一声。
“公子?!”
——岂不正是秦诏!
秦诏虚弱一笑,忙捂住他的嘴:“嘘……大人饶我,小点儿声儿。别叫旁人听见,要不再难逃脱了。”
“您、您怎么……”
秦诏扶住胸口,痛得火辣辣的:“想念父王甚紧……只消见他一面。大人体贴我,快去通传一声。”才这么说完,他想了想,又扯住人道:“这样也不好——怕大人要挨责罚的。不如,我遮了面具,你押着我去见父王罢了!免得父王怨你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