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岁愉没有起身,那妇人却直直朝她走过来了。
贺岁愉抬头,脸上挂起职业性假笑,给她指路,“夫人,您要看首饰可以上二楼。”
妇人没理会贺岁愉的话,而是面露不善地问:“你是何人?”
贺岁愉愣了一下,觉得她的语气有点儿奇怪,就好像她是这里的老板似的,回答说:“我是新来的账房。”
“账房?”妇人重复了一遍,似乎是不敢相信,“我夫君怎么能让你做账房?”
贺岁愉终于了然这妇人的身份,原来是老板娘,不过听到了对方的语气,贺岁愉心头顿时涌上不妙之感。
“夫人可以看看我写的账本,不输那些老账房先生。”贺岁愉说着就要递账本给她看。
妇人一巴掌拍飞她手里的账簿,气得面色张红,质问贺岁愉:“你仗着自己年轻漂亮读书识字会算账,知道我不识字,存心羞辱我是不是?”
贺岁愉:“……”
“我不知道啊……”贺岁愉捡起地上的账本,暗戳戳翻了个白眼。
妇人疾言厉色:“夫君明明与我说要找个上了年纪的老账房先生,怎么突然招了你?定是你使了什么狐媚子伎俩!”
贺岁愉:好大一口黑锅。
“不管,我今日定然要让夫君辞了你,我不常到铺子里来,放你这么个狐媚子在铺子里,日日与我夫君相处,我不放心。”
贺岁愉都气笑了。
她想起那三两银子的工钱,还是忍住了,“夫人,您有什么不放心的?您不相信我,总得相信您的夫君吧?”
心中却道,自己的男人长什么样自己心里没点儿数,真以为是块香饽饽人人都要来咬一口呢!
妇人瞪了贺岁愉一眼:“我夫君心思单纯,万一叫你用鬼魅伎俩哄骗了呢?”
贺岁愉笑不出来,因为她见对方是居然真的这样想的。
这妇人自己说出来的时候不觉得好笑么,她一个十八九岁大好年华的漂亮姑娘,去哄骗一个中年发福又没什么大本事,还抠搜得要死的小商人?
她如今又不是活不下去了,才这么想不开。
贺岁愉正想再说什么,老板进来了,见妇人站在柜台前面和贺岁愉对峙,走过来问:“夫人,你怎么来了?”
刚刚还气势汹汹、嚣张跋扈的妇人顿时化作小鸟依人状,“夫君,你不是答应我铺子里不招女子的么?”
“夫人,此事另有原因。”老板将妇人拉至另一边,与妇人说了什么。
那妇人转过身来不情不愿看了贺岁愉两眼,到底没有再说什么赶贺岁愉走的话了,哼了一声,上楼了。
贺岁愉:“……”真是如出一辙的唯利可图、势利眼!
老板抠搜一毛不拔,这妇人小气多疑猜忌,这对颠公颠婆,简直绝配。
贺岁愉咬牙切齿,要不是为了几个臭钱,她才不在这儿遭这份罪。
那老板娘去楼上转了一圈,挑了一只并不算太贵的玉簪子。
贺岁愉猜她没有拿最贵的,是因为,以老板的性子,若是价钱太高他势必不会同意。
她抱着老板的胳膊撒娇,夹着声音,像是喝了两碗蜜,甜得能溺死人,老板却颇为受用的模样。
这一把年纪了,贺岁愉真是没看出来,他喜欢这样的。
旁边两个伙计似乎都已经司空见惯,当做没看见的样子,贺岁愉看了一眼就觉得眼睛痛,连忙把目光移回账本上,觉得眼睛舒服多了。
老板陪着夫人回去,临走前还刻意嘱咐他们不准提前走,要是他明日询问周围商铺发现他们提前关门走人了,到时候就扣他们三个人的工钱,又说什么好好干,赚了钱自然少不了他们三个人好处,一顿大棒加大饼,这才和他的亲亲夫人坐上马车离开了。
贺岁愉和店里剩下两个伙计见二人走了,都松了一口气。
旁边那伙计碰了碰贺岁愉的肩膀,脸上笑着,语气别有意味地小声问贺岁愉:“你知道夫人为什么不准东家招姑娘来铺子里做事吗?”
“为什么?”贺岁愉侧头望他。
那伙计就与贺岁愉讲起了这夫人从前也是在这家玉器铺子里做事情的,就负责卖二楼的首饰,领着那些有钱的太太小姐们看新到的首饰,一来二去地,就和东家好上了,肚子里还有了孩子,那个时候先夫人还没有去世,不过得了病,不常出门,后来东家领着现在的夫人进门,先夫人没两天就气死了。
贺岁愉恍然大悟,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一段儿故事。
怪不得呢。
那伙计笑得一脸揶揄,“所以你懂她为什么现在看不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