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只一盏坐灯,靳则聿坐在案旁,他没有望向外头,像在闭目养神,但显然是在听着。
“去他娘的什么荀相爷的相好,当你爷路不宽,这胡卿言刚在南都废殿被截了,当你爷我在京城无人呢?爷可是上通了天庭,从前便是四皇子的使客,四皇子才通人来说了,这荀衡在朝中和胡卿言是一党,这胡卿言倒了,这相爷他还能做吗?谅他还能翻出什么浪来,倒是你,也别到处祝寿歌舞了,就不如在此地吟几声,让爷过过瘾。”
这是有点消息,但不多。
且“信息不对称”。
那人一通嚷毕,挥了挥手。
院中霎时挤进了一溜的人,手里擎了棍棒刀剑等武器。
院中原本的看家护院被霈忠调了,守着的都是军中的营兵和王府护卫指挥司的亲兵,唯军命是从,无令不动。
来人手里都举有火把,一时院中通亮。
秦霈忠脸色一变,征询的目光望向靳则聿:
“王爷……这……”
靳则聿缓缓睁眼,接着他的目光。
原本放在桌上的手微微朝外一抬。
“回京要紧,免得横生枝节……下手也别太重。”
老秦便颌首,抬步走了出去。
言子邑望着他,一时也有些吃不准重点是下手别太重,还是别横生枝节。
靳则聿抬起的手微将那窗子拨开,她侧着身体就看见老秦下阶两步,站定。
只见他从腰间扯一块牌子,在黑中亮了一下,也未道明来历,直接道:
“姓名?祖籍何处?”
院中诸人都被此人架势唬住了,暗中也辨不清那块腰牌,只那纨绔稍收敛了道:
“听口音,倒像是京官。”
拱拱手,“大人,不知犯了何罪啊?”
霈忠:
“适才你口中说皇四子同你言京中有派系朋党一事,本官疑你构陷皇子。”
那人舌头顿时打结:
“你,你……说什么呢你?你到底什么人,究竟哪里来……的?”
言子邑简直要笑出声来,前一秒还在担心他校事处的位置实际上已经不在了,他的表演或许有些虚。
后一秒就改成佩服——
他们这些人在京城争斗中或有高低,放出来却一个个都是满级大号。
霈忠这校事处的缉拿总把手,给人按罪名真是太拿手了,从那一段污言秽语中,直接提炼到“构陷”皇子这种一等一的罪名。
正在这时候,窗户影里微动。
一个人从后院走出来。
言子邑一看,才发现是邢昭,半赤着的精瘦上身因为天气仍旧寒冷,腾着热气,显然是行军条件艰苦,争取时间在后院擦身,又被前院火光动静打断,未及穿戴妥当就出来探看。暗影中邢昭的背肌、肱二、肱三交待得都十分明晰,那几个姑娘中有一个嗓子破了一个“啊”的音,院中诸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他的身上。
短暂的定格被那纨绔打断:
“哪里来的戏子!替爷……”
邢昭的动作快到匪夷所思——那纨绔话还没说完,一时便被压扣在石板上,重重跪下来,头颅抵挨着邢昭的下腹,一把长刀架在脖子上,边上原本持着长刃的家丁,空着手四处一望,此时才觉手腕一阵剧痛,刀已被夺下了。
霈忠乍见此变,面色一转,但迅疾配合了起来,站在那里,背过手去,不动声色又问了一遍:
“姓谁名谁,祖籍何处?”
“秦……沛祖……,祖籍河化……”
这一开口,气势便全去了,连“都别动”这样的话都省了,院中其余家丁手持的棍棒刀具,一时都卸了下来。
秦司卫不由一怔,接着冷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