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毕武的脸色缓和了几分,他的胸腔本来起伏得厉害,现在也渐渐平静下来,望着一个个冰冷牌位,眼眶湿润道:“珩儿,忠君爱国,战死沙场,这就是我穆家的宿命,谁也逃不掉。”
“至于苏家——”他沉吟了片刻,“你祖父曾被老国公所救,既然是他定下的婚约,那便不能取消,否则九泉之下,你祖父的脸面何存?苏家的错是苏家的,但苏四小姐还是良民,把她接到府上,还是择日完婚吧。”
一阵阵悲凉如潮水般袭来,自胸口蔓延至四肢百骸,穆钎珩的身形摇晃了一下,沉默了很久,也没说话。
穆毕武看了他一眼,知道他不愿意,但依旧不给他选择,就像无数次的武断那样,替他做自以为正确的决定。
他将鞭子丢到地上,“珩儿,你长大了,以后穆家就靠你了,为父年迈,成不了大气候,再也没力气打你了。”
他又抬头看向那些牌位,目光落到最下面一个木牌上面,那牌子没受到烛光的照射,与周围相比,显得格外黯淡。
上面刻了三个字:穆毕文。
“起来吧,珩儿,去好好睡一觉,再睁开眼,一切如常。”
他说完便走出祠堂。
祠堂外,死士们一个个如鬼魅般消失在黑暗中。
偌大的祠堂,只留穆钎珩一个人。
他没有起身,依旧直挺挺地跪着,浓重夜色中,像是一尊雕塑。
——
三日后。
留英巷。
谢明夷敲开门,连忙闪身进去。
棕山替他合上了门,在门外等候。
贺维安今日一身素雅的棉麻衣裳,手里还端着一个装了苹果的碗,像极了一个寻常人家的俊俏郎君。
他见谢明夷这般神秘的模样,心中微微有些讶异,却也因朝思暮想的人的到来,连日忙碌的脸色好了不少。
谢明夷看到他,便心头一喜,问道:“王姑娘可好些了?”
贺维安点点头,“用了药,恢复得很快,已经好了大半。”
谢明夷松了口气,便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
贺维安一直怔怔地盯着少年的脸,都没注意到他还抱着一个“包袱”。
蓝底白花的面样,裹成紧紧一团,乍一看,还以为是个裹着婴儿的襁褓。
可递到眼前了,贺维安才发现,这居然真的是一个襁褓,婴儿白嫩的脸露出来,却紧闭着双眼,小手也蜷缩在两耳边。
“这是?”贺维安拿碗的手险些不稳,他震惊地看着谢明夷。
“别误会别误会。”谢明夷急忙解释:“不是我的孩子——”
贺维安“扑哧”一笑,像是被他逗乐了,“我知道。”
谢明夷讪讪一笑,“这就是我想请王姑娘帮我医的人。”
贺维安温和道:“舍妹用王姓,只是掩人耳目,现在她不打算再坐镇医馆了,便恢复了贺姓。”
谢明夷反应过来,“原来是贺姑娘,失敬失敬。”
贺维安点点头,将婴儿接过来,也不多问,只引着谢明夷进屋。
谢明夷松了口气,把十五皇子从宫里“偷”出来,他可是废了好大一番功夫,还是趁谢书藜去侍疾,才赶紧拿一个棉布娃娃替换了十五皇子。
可疑的是,十五皇子所在的偏殿,竟然无一人看守,仿佛是不管他的死活。
谢明夷摸了摸藏在胸口的玉环,等十五皇子病好了,他这个亲舅舅一定要把这副玉环送给他,保佑他平安顺遂长大。
进了里屋,才发现屋内打扫得非常洁净,各种物品都井井有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苦的药味,让人舒适。
贺若昭坐在桌前翻读医书,她神情专注,身上却穿得单薄。
贺维安有些无奈,“若昭,病还没好利索,为何不穿上披风?”
贺若昭正想出声,抬头却看见站在门口的谢明夷,便站起来,笑眼盈盈道:“国舅爷,可把你盼来了,你再不来,我哥哥可真要茶不思饭不想了。”
谢明夷愣了一下,立马看向贺维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