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自己中了进士那天,他的心里并没有想象之中的苦尽甘来的激动,第一反应却是想起那张精致秾丽的脸,以及那张脸上洋溢着笑,对他说:“新科状元,我等你回来”的场景。
贺维安也分不清,到底是“新科状元”让他更心动,还是那句“我等你回来”,让他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揭榜那天,贺维安没有去看,还是先生告诉他,他才知道。
其实结果早就了然于胸,但他还是开心了好一会儿,他本以为不见外人,就能磨灭谢明夷在他心中的痕迹,可事实却不是这样,谢明夷是一杯毒药,又是一杯解药,折磨得他整夜整夜地合不上眼,只能起来挑灯夜读,直到天亮。
他以为有了功名,他和谢明夷之间的距离便缩短了。
可不是这样的。
贺维安回到廊下,盘腿坐直,拾起蒲扇挥出一阵阵风,望着那不断舔舐罐底的火舌。
谢明夷派人找到他时,他以为自己终于盼来了梦中的场景,那个人主动找上他。
可等王馆主为王若昭诊断完后,谢明夷迟迟都未来,贺维安便有些隐隐的担忧,打算擅自去找他。
谢明夷可能不知道,但贺维安看得很清楚——在场的陆微雪、穆钎珩,还有孟怀澄,看他的眼神有多炙热。
他以为自己是这里面隐藏得最好的,以为自己呈现出的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可在他找到谢明夷所在的院子时,听到陆微雪的那番话,他便知道,他的心思除了谢明夷,谁都没瞒住。
原来不知何时,他的心意也已经昭然若揭。
陆微雪三言两语便把谢明夷哄走,让谢明夷不要来找他。
沸腾的药罐子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清苦的药香味钻进鼻腔。
贺维安握着蒲扇的手指骨节泛白,他垂着眸,在空荡荡的院子里,独自嗅着药的苦。
他现在所求的,不是和谢明夷站到一起了。
他必须拥有更高的地位,才能击败其他人。
贺维安盖上药罐的陶盖,起身推开西厢房的门,走进去。
看着半躺在床上的少女,他眼中划过一丝无奈。
“苦肉计,下次不要再用了,若昭。”
——
皇宫。
秋日高悬,梧桐渐落。
谢明夷被带到一处破败的宫殿。
宫殿的牌匾被随意丢在地上,长满了苔藓,细看下还有许多不知缘由的划痕,上面的字更是惨不忍睹,一个也认不出。
“这是哪里?”
谢明夷皱了皱眉,有些嫌弃。
“冷宫。”
陆微雪走在前面,泰然自若地跨过了门槛。
谢明夷一顿,陆微雪竟然把他带到自己的寝宫来了。
“你不是要带我去见十五皇子吗?冷宫里怎么可能会有皇子?”
他站在门外,有些畏惧地望向黑洞洞的里屋,没有进去。
陆微雪的声音在里面传出来:“舅舅说笑了,冷宫里也有皇子,比如九皇子。”
谢明夷的嘴角抽了抽,他还是有些犹豫,便稍稍拔高了声音,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屋内人还没有回答,谢明夷便听到殿外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是有太监在巡逻。
他吓了一跳,也顾不得什么了,闪身钻进了屋子。
屋内没什么陈设,一张床,一张桌子,几个柜台,其中最惹人注目的,便是窗前的棋桌。
此处虽然衰败不堪,却是意外的干净整洁,很符合陆微雪的个人形象。
谢明夷的目光触及到墙角的苕帚,便想像出一个陆微雪扫地的场景,没忍住“扑哧”一笑。
“舅舅,何事笑得这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