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夫交代完毕,将药箱搭在肩头,正欲回去撰写药方。
临走时他忽地转身,目光沉沉地望向赤水,叮嘱道:“你切记看好这妇人,蚀心散的威力不容小觑,鲜少有人受得住,若因头痛发作自残,后果不堪设想。”
赤水应下,反手砍向柳氏的后颈,手起掌落,那柳氏终于不再叫唤,似脱了线的木偶般瘫软下来,软绵绵往后倒去,被赤水稳稳接住,扶着放倒在牢房的草席上。
云裳目送着刘大夫离去,转身时,见谢皖南仍立在原地,身形修长如竹,眉眼间恍若凝着霜雪。
“大人。”她走近两步,低声道出方才的猜测:“王泊川之死另有隐情,那里绝对还藏着些我们尚未发现的蛛丝马迹。”
谢皖南眸光一转,微微侧目,“你可是想说这两人毒发的时辰对不上?”
“正是。”云裳轻咬下唇,“据刘大夫所言,这蚀心散毒发至少要三个时辰,柳氏发病的时辰倒是吻合,可王泊川怎会午时便暴毙了?”
“这毒是谁下的尚未可知,不过王泊川之死绝非那么简单!”
“李捕头!”谢皖南蓦地转身,扫向一旁的李洪威,开口道:“方才只见你端了食盒前来,今日送饭的衙役为何不见踪影?”
“方才情况紧急,还未能告知大人。”
李洪威被他目光一慑,提起此事,突然面露难色,支支吾吾起来,“送饭的衙役原是在的,只是……后来被赵县令调去城东施粥了。”
“每逢施粥日,赵县令都会在城东设棚,亲自赈济百姓,午时大人回来后,便又指了几个衙役过去帮忙。”
“又指了几个?”谢皖南唇角轻扯,神色不善,“怎么,晨起那一批还不够,本官倒不知,这清平县施个粥竟需倾巢而出!”
李洪威额角沁汗,低头不敢接话。
赵德令再不好,毕竟也是当县县令,他区区一个捕头,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在大理寺少卿面前妄议。
“赤峰!”谢皖南冷喝一声,朝后一挥手。
赤峰立刻抱拳而来,“属下在,大人有何吩咐?”
“随李捕头去城东一趟,把那送饭的衙役给本官带回来。”谢皖南袖手而立,眸色幽深,“本官倒要看看,少了他,这粥还能不能施下去!”
“遵命!”赤峰抱起拳头,重重应下,眼里闪过一丝快意。
他早就看赵德令百般不顺眼了,之前要不是他家大人拦着,他简直恨不得当场扒下他那副虚伪嘴脸。
如今终于有机会能整治一番,狠狠出口恶气了!
明明嘴上说好将这案子交由大理寺,表面配合,背地里却悄悄给他们使绊子,真是小人一个!
活该一辈子做个县令了!
云裳悄悄观察着谢皖南的神色,平日里,她几乎鲜少看到他情绪外露的一面,此刻冷玉般的脸上都浮现出一丝薄怒,倒是比平日鲜活多了。
她斟酌片刻,这才试探性问道:“大人,可要随小人一同再去看看王泊川?”
“走。”
谢皖南如今已恢复了那副光风霁月的模样,只是眉宇间藏着股细微寒意,站在那里,疏离又矜贵,如孤松立雪,不可攀附。
任谁被这么摆了一道,心情想必都不会好。
再次回到王泊川的牢房内,云裳挽起袖口,围着王泊川的尸体转了一圈,俯身继续探查他周身的情况。
谢皖南却停至门口,并未进去,目光落在牢房外粗重的铁链上。
这铁链足有儿童小臂般粗细,层层旋绕在栏杆之上,尾端束着一把厚重的青铜大锁。
这般程度的锁,强行破开的可能性几乎微乎其微,门外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他修长的十指抚过结实的木栏,若有所思。
“大人!”
这时,云裳突然唤了一声,她蹲在地上,眉梢扬起,眼神微微发亮,似是发现了什么关键之处。
“您过来看!”
谢皖南应了声,转身欲朝她的方向走去,却忽地被什么东西很轻地勾了一下,他脚步顿停,屈膝蹲下身子。
牢房的木栏杆被削得光滑结实,只是不知何时,底端竟突出了一根细小铁钉,顶端尖锐,颇为突兀,方才便是它勾住了衣摆。
谢皖南提起墨蓝色的衣袂,上好的云锦料结实无比,只刮花了些许表面的绣线,并未伤及内里。
“大人?”那头,云裳又唤了他一声,她转头看了过来,一脸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