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件的标题像烧红的烙铁,灼痛了石艺馨的视线——《关于星耀科技数据违规及不当竞争事件个人责任声明》。
马芸伸出手指,在那份声明上轻轻点了点。指尖与纸张接触,出轻微却如同惊雷的“嗒”声。
“艺馨,”他的声音重新响起,低沉、缓慢,带着一种最终审判般的重量,“签了它。承担起你该承担的责任。集团会记住你的付出,也会履行我所有的承诺。
这是你目前唯一体面的退场方式。”他微微停顿,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在石艺馨低垂的头上,那目光里没有温度,只有对结果不容置疑的掌控,
“保全你自己,保全你的家人,也保全……集团来之不易的局面。这是最优解。”
石艺馨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份声明上。白色的纸张,黑色的字迹,像一张巨大的、等待吞噬她的血盆大口。
马芸的声音在她耳边嗡嗡作响,母亲的病容、儿子的前程、那些可能化为乌有的财富……还有马芸最后那句“最优解”,像冰冷的锁链,一层层缠绕上来,将她最后一丝挣扎的力气也勒得粉碎。
体面的退场?不过是华丽的活埋。
她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抬起手,那只曾签署过无数商业文件、挥斥方遒的手,此刻却重逾千斤,抖得如同风中的枯叶。指尖在触碰到冰冷的纸张时,猛地瑟缩了一下。
她抬起头,最后一次看向马芸,想从那张深不可测的脸上找到一丝虚伪的裂缝,一丝可能的转机。
马芸平静地回视着她。他的眼神深邃如古井,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种等待尘埃落定的漠然。
那目光像一盆冰水,彻底浇熄了她心中最后一丝微弱的火星。没有退路了。她终于认清了这一点。
所谓的“最优解”,就是她必须成为那个被推出去平息风暴的祭品。反抗,只会拉着她最珍视的人一起粉身碎骨。
一滴浑浊的泪,无声地滚落,砸在声明书甲方签名栏旁边的空白处,迅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石艺馨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声音破碎而绝望,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不再看马芸,仿佛多看一秒都是凌迟。她猛地抓起桌上那支冰冷的签字笔,笔尖狠狠戳在纸上,带着一种自毁般的决绝,手腕剧烈地颤抖着,在签名栏里,划下了自己扭曲变形的名字。
最后一笔落下,力透纸背,几乎划破了纸张。
笔尖离开纸面的瞬间,石艺馨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的骨头,整个人瘫软在冰冷的椅子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肩膀剧烈地抽动,却再也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无声的崩溃在死寂中弥漫。
马芸的目光落在那个新鲜出炉、墨迹未干的签名上。他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那不是微笑,更像是一块紧绷的肌肉终于得到了松弛。那转瞬即逝的弧度里,没有愧疚,没有怜悯,只有一种巨大的、如释重负的轻松,以及一种猎物终于落入陷阱的冰冷笃定。
他没有再看崩溃的石艺馨一眼,仿佛她已彻底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他利落地转身,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的安慰或承诺,径直走向门口。深色休闲装的背影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挺拔而冷漠,步伐沉稳有力,每一步都踏在石艺馨无声的残骸之上。
厚重的防爆门在他身后无声地滑开,又迅地、严密地合拢,将他与审讯室内那令人窒息的绝望彻底隔绝。门外,是灯火通明、秩序井然的监察部走廊,是依旧掌控在他手中的庞大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