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眼中淡淡的焦臭味顺着风四散,我僵在原地,完全不敢抬头,生怕让门后的东西知道我已经察觉异常。
时间一下变得无比缓慢,刚才到处查看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一旦意识到这道门形同虚设,我的恐惧感就猛地涌了出来,好像有什么掐着我的心跳开始读秒,让我有点喘不过气来。
一个声音就在所剩不多的理智里大喊,不停问有没有,有没有,门后到底有没有东西。它是不是就握着另一侧的门把手,静悄悄站在那里,隔着虚掩的门一直看我。只需要轻轻一推——
人一急,手心更是冒汗,黏糊糊地就打滑了一下。这时候我就感到手上一痒,好像有什么从锁眼里漏出来,外溢滴到了我的虎口,顿时整个人一抖,下意识松手往外一甩,皮肤上感受到了十分不舒服的质感。
接着又是一滴,非常黏重的金属粉末味儿,近乎无声地缓慢掉在了地上,险些在我的面颊上挂了边。
顺着手电筒光一看,我汗毛都炸了,只见一小团潮湿的黑色在地上化开,正一点一点渗透进那道长影的轮廓里。
他大爷的,什么黑脐带,什么瘦长鬼影,分明是有什么把锁眼里原本灌注进去的铁水和蜡油都蛀空融化了,日积月累就往下滴,渐渐顺着地势下淌变成了一道形状怪异的水洼。
只是里面的液体本来就不多,渗入地下后很快干了,就只剩下金属粉末严重锈蚀后发黑的染色。
都不用去算,我大概在脑海里迅速过了一下,就发现脚下这条一直延伸到路灯下的狭长鬼影,背后代表的是何等旷日持久的拉锯战。
这就跟为了防止洪灾,特意标注上历年最高水位的安全警戒线一样,这道鬼影就是一个无比醒目、会被动生长的动态警示图。
结合现在还在散溢的新鲜焦臭味,还有虎口上的黏液,我的脑子里嗡了声,后背骨头一麻,心说坏了。
恐怕就在不久前,还有人才来二次维护检查过,却没修补好不翼而飞的密封条和被破坏的锁芯。也没有留下任何预警的信息。
那个人现在在哪儿?是早就离开了对此处的变化不知情,还是已经遭遇了不测?
是不是和现在的我一样,在处理门锁的时候,突然发现锁芯有异。结果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遭遇了袭击,被拖进了门里。
这间铁门后的……真的是那个连七岁孩子都能持刃杀死的年怀仁吗?
我忽然有点不确定了,自己将要面对的到底是什么,我真的只是和张添一、叁易他们走散了吗。
此时冻结的身体几乎没什么力气,我控制着所有多余的反应,缓慢从地上爬起来,直起身体往后退,死死盯着那道黑漆漆的门缝。
一,二,三,我在心里默数,拜托拜托,别出来,别动,不管后面的是什么玩意儿,我要悄悄地退开,走得越远越好。我们已经相安无事了这么久,就再给我十秒钟吧。
念头没完,啪一下,屋内灯光一晃,闪跳两下熄灭了。
我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手里竟然一烫,也发出极端不妙的嘶嘶声。这一瞬简直魂飞魄散,我在心中大骂,因为底盖已经被我拿走,一眼就能看到里面的电池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鼓包了,就好像在雾气里被快速泡涨了一样。接着黄光喷出,手电筒在下一秒就直接炸了膛。
爆开的火花里,我被烫得脱了手,整个手腕火辣辣地疼,很快失去大半知觉,也不知道伤了哪里;人在情急中往后连退几步,手电筒的残骸则飞出去撞在了铁门上,发出一声惊雷般的巨响。
这时候又是一声鬼魅般的喘气声,却不是过堂风,是从头顶的小窗上发出来的。
我猛一抬头,什么都没来得及看见,光线已灭。只听到吱呀一声,像是铁门被轻微推开了一道缝,整个人就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之中。
这次不用任何思考,我憋住喉咙里的一声惨叫,扭头就跑。慌乱间从来没有那么认路,凭着记忆直接翻过了生锈的栏杆,疯了一样就往雾里钻。
浓雾中也不知道为什么,阻力依旧巨大,我只觉得把肺都要咳出来了,奔跑中险些左脚绊右脚扑倒在地,但实在不敢停,使出吃奶的劲继续狂奔。
背后一连串的喘气从杂草丛里掠过,一下散到雾中,好像是被手电筒残余的金属片钩到,叮叮哐哐一路就飞快追了过来。
我脑子都炸了,靠靠靠,这狗日的怎么可能是年怀仁,我日你大爷的你家中年人才长得跟四十米大蟒蛇成精一样,听到没有张添一年叁易,我日你爷爷的!破口大骂间又摔一跤,接着哐一下,直接撞到了一个金属的柱子上。
这一下毫无防备,我眼冒金星,眼泪直接飚出来了,怀疑自己的鼻梁都歪了一寸,立刻又爬起来狂奔,紧接着脚下就无比倒霉踩到了什么碎渣差点滑飞出去。
再冲出去十几步,在无意中踹到某个倒了的荧光警戒带后,我才反应过来刚才连环暗算我的只是一盏路灯,不知为何也炸膛报废了。好险没给我踩了一脚碎玻璃到脚板底下。
这次长了记性,狂奔中我十分滑稽地拼命往前方和左右挥动双手,才避免了第二次撞击事故,又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听身后叮叮当当的声音远了一些。
还没顾得上松口气,那东西在雾中突然不动了。过了一会儿,哐一下,似乎是我那忠心护主的手电筒铁皮刮到别的什么,就此脱落罢工了。
就是这一声响后,四周重新进入了可怕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