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从观星台回角院,需要先走进月亮门,经过日常办公的堂屋,路过其他人休息的官舍,再走一条通道,尽头就是原来当作闲杂库房的角院。
现在直接沿着院墙走,确实能少走一盏茶的工夫。
角院背对观星台,还有种在庭院的大槐树,即使从观星台俯视,也不容易看到里面的情景。
江望榆比划方位,在脑海里描绘风水图的构造,一时没有想出这样改造有何深意,倒也没有拒绝,接住钥匙,问:“还有谁有这道门的钥匙?”
“只有你一个人。”贺枢说的是实话,连他都没有留一把,“所以你要保管好,不然就只能走旧路。”
她点点头,开锁,越过角门,发现不远处的通道竟然还建起一道小小的月亮门,虽无门板,但能阻隔些许打探的视线。
“我就前天十四日休沐了一天,怎么变化如此大?”
进宫前耽搁了一段时间,她直接去了观星台,没来得及回一趟角院。
当然是因为他特意吩咐工匠赶工,就是为了趁着她休沐在家的机会,以便她日后当值结束可以早些回角院休息。
“你不想改成这样?”贺枢迟疑着问。
江望榆想了想,这样可以减少碰到其他人的机会,回道:“没有,我觉得还不错。”
她推开院门,等他进去后,顺手关上,又进屋找出两张小矮凳,并排摆在屋檐下。
今夜满月,月光清亮,廊檐下挂着一盏灯笼,光线还算明亮。
江望榆搬出之前留下来的小书案,摆在院子中间,从佩囊拿出一筒月饼和一颗石榴,放在案上,对着明月相拜。
已经过了十五,但有条件,还是可以拜月的。
“月饼,阿娘做的。”
她拿起那筒月饼,揭开裹在顶端的油纸,露出一个圆圆
CR
的月饼,个头略小,浅棕色的饼皮,周围缠绕两笔花纹,中间印出一个吉字。
“这个好像是红豆馅的,元极,你吃甜的吗?”
“能。”贺枢捏住月饼,指腹下陷一分,“好像和京城的月饼不一样?”
“嗯,是南方那边的做法。”她拿起一颗月饼,对半掰开,“这个是鲜肉馅的,你要尝尝吗?”
“嗯。”
红豆馅的香甜软糯,口感沙软,肉馅的咸香适宜,与外层的糖皮一起入口,别有风味。
自月初开始,尚食局便在尽力准备宫中的月饼,奉送到皇帝案头的自然外形精巧,馅料用的也是新鲜上佳的食材,无一不精。
既是过节,贺枢只意思意思地尝了两口,便吩咐曹平送去给宫里的内侍、宫女、侍卫等。
他托住剩下一半的月饼,视线落在深色的红豆馅,舌尖残留几分甜味。
“元极?”江望榆问,“是太甜了吗?觉得腻人?”
“不是。”贺枢吃完剩下的红豆月饼,大概放了不少糖,对他来说,甜味重得有些黏腻,“我只是忽然想起了我的母亲。”
他几乎没有提过父母家人的事情,她也很少问,现在听见他的语气清清淡淡,像是怀念感慨,又似乎不是很在意。
她暗暗打起精神,以己度人,谨慎地开口:“令堂应该很疼你,如果还在的话,应该也会做月饼,跟令尊还有你一起度过一个团圆美满的中秋。”
疼他?
三岁立为太子,衣食住行一应俱全,从来不曾有所短缺。
可穿过经年的时光,只有在除夕、元旦、中秋等几个重要节日,久居蓬莱殿的男人才会脱下道袍,深居佛堂的女人也会换掉僧衣,分别穿上皇帝与皇后的礼服。
难得分出一丝心神,带着他出席宫宴,在百官勋贵面前和睦相处,昭告天下人,皇家亲睦友善,该为天下典范。
记忆遥远模糊,贺枢却清晰记得远离朝臣后,天子礼服未脱的男人,直接将他推给内侍,语气冷淡:“带太子回东宫。”
女人半分眼神都没有分给他,径直走远。
幼小的男孩坐在台阶上,东宫偌大,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地仰头看着夜空明月。
贺枢轻轻笑了一下,微微摇头甩掉那些不该再想起的记忆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