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在画苑里的时候,白日宣淫也是常有的事。
出了正月,一切事宜要安排起来,毕竟是家大业大,再想要夜夜同房只怕也难。
州县衙门年后开印多在正院廿二后,京中六部虽略早几日,但开年还有各种仪式团拜,更别提正月十五的皇家灯会,正月二十五的填仓节,还有国子监大祭等等都得礼部来操办。
郁青临心里掐算着这些,可又想着礼部又不是只有寥寥几个官员,就不能分几个人出来,在他和南燕雪的婚书上盖一个官印吗?
这日子都已经到了三月里,礼部的公文还未到。
初春时节乍暖还寒,蒋盈海的病症反反复复,听说愈发不好,郎中都摇头了。
这一回是南静柔遣人来接余甘子,南燕雪给她备下了随行的仆妇、车夫、小厮、护卫,但内宅规矩严苛,到底也只有仆妇能近身伺候。
余甘子及笄时,骆女使给她挑了两个婢女,大的稳重温厚叫款冬,小的机灵逗趣,叫紫菀。
余甘子觉得她们都很好,但南燕雪不知怎的说了句,“瞧来瞧去,丫头里就数金书最好。”
金书自然是不可能给了余甘子的,余甘子是吴卿华的谁?大概谁也不是。
骆女使笑道:“将军觉得金书可用,善解人意,处处周到。我要说一句扫兴,主仆一体,十成八也是吴氏调教的好。”
余甘子记得南燕雪很孩子气地‘哼’了一声,将宁德公主的一封信给了骆女使,道:“裴侍讲离京查案,公主身边又不是没有别人了,非催着我给裴侍讲使劲,好让他早些领功回去。他这年岁做到御前侍讲已经很难得了,捧得愈高,会不会猖狂了?再说,那双生子不是挺得用吗?迷得康王连女色都不沾了。”
“公主身边人物形形色色,裴侍讲自与别个不同,不是笼中雀,匣中玉。”骆女使眨了眨眼,“却是心头好,魂里月。公主给他机遇,看他羽翼丰满,心中也自得。将军若有顺势可为的,助他一把也不妨,同那双生子两头使劲最好。”
余甘子常常在她们身边待着,听着她们说一些大事小事,有时看书,有时替骆女使理书,有时抱着小鹿半梦半醒,只觉天塌地陷都不怕。
眼下离府,马车走得很慢,但余甘子就觉得快,一眨眼,那些她惦念的人事就都看不见了。
余甘子定一定神,心道,‘不怕,走这一遭,图来日清静。’
她拜别了长辈们,特意选在伙伴们去书塾的时辰离府,不想见他们离别时难过的样子,身边环绕着的到底还是熟络的老人,将她护得很好,一路都清清静静的,余甘子歇在客栈小院里,望着墙头上的花藤出神。
忽然,墙头上冒出一个人来,余甘子一怔,只听见他喊道:“周妈妈,是我来了,你们别怕,八哥放我进来的。”
周妈妈以及款冬见了他,忙道:“辛小爷,你怎得追来了,这,这……
辛符从墙头跃下,道:“我来见余甘子。”
余甘子就掩在那窗下,听他又问:“她歇下了?”
余甘踢开一只小杌子,辛符听见这响动,张了张口,一时间却不知该说什么了。
“老奴刚要去准备饭食,一并吃点吧。”周妈妈道。
他追出来是贸然之举,如今近在咫尺,他倒是有些不知所措,没有推门入内,而是走到那窗下,从那窗户的竖缝里窥见她眨动不停的眼睫。
辛符很久没到余甘子跟前来了,这几个月来,他好像是躲着她,常常只是远远一望,走近了他就不见了,即便撞上了,他也总共有什么由头要先走。
余甘子想是辛符并不喜欢她,所以避开她,可他今日又追来什么呢?
‘瞧瞧,日头一下就落了,好了,你眼下是走不脱了!叫你不理我!又何必追过来?只管躲开我吧,天黑了你怎么躲?别晕头转向又撞了满头包。’
余甘子心想着,辛符也一言不发,气得她推了窗扇一记,被辛符牢牢一把。
余甘子就瞧见他的手掰在窗上,将窗子打开了,然后望了过来。
余甘子脑海里的念头辣泼泼的,真被辛符一盯,她赶紧就垂了眼,到底还是羞啊,虽然隔了一层帕。
“将军说,等你爹死了,守过百日就接你回来。”
余甘子总在守孝,穿得素净,眼下这日落的浓烈如烧,赤红朱色泼了她一身,叫辛符想起自己头一回见她的情景。
她穿了一身绯色,看起来那样胆怯,浑无底气,像是谁都能踩她一脚,羞辱她一句。
辛符那时什么都不懂,他只是莫名其妙多看了她两眼。
而现在,余甘子坦然站着,轻轻颔首,望着他的目光明亮而有力。
他真庆幸余甘子留在了将军府。
“我送你去江宁,我也接你回来。”辛符道:“将军年前就在江宁府买了小宅,置了铺面,到时候什么消息都通达,你别怕。”
余甘子并不怕。
“我,我同八哥他们在一处,你有什么事就让周妈妈同我说。”辛符说完这一句是要走的,却没转身,而是缓缓后踱了两步。
余甘子往前冲了一步,他连忙驻足,也靠到窗沿边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