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
南期轩就问:“你那时候不能读书了,没了科举前程,也不知未来会有转机,那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南燕雪微微侧眸,本以为会听到一番激励之语,但郁青临只是平静道:“初一段日子,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但后来想着,人生短短数十年,贩夫走卒也罢,天潢贵胄也罢,都只有这么点岁月,挣扎起来走完就算了。”
“人生在世到底是图什么呢?”南期轩年纪轻轻,突逢此劫,锐气尽消,只留下满腹怨气。
“图的,也许只是某种你自己也想不到的可能,”郁青临看了南燕雪一眼,见她背着身在清风里站立,又对南期轩道:“你可能觉得我眼下重又考中了廪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但读书和科举,其实并非一条路,而且很多大家一辈子不曾出仕,却也闻名天下。”
南期轩苦笑道:“我可没有那般有才。”
“那挣扎着做个末流小官也没意思。”南燕雪直白道:“若是喜欢当官的,你可倒霉了,若是喜欢读书的,照旧读你的书。”
“将军说的真轻松。”南期轩道。
南燕雪耸肩一笑,道:“我谈你的事,自然轻松。我若惨兮兮躺在那,你来说几句空话定然也轻松的,不过得站着说,你这直挺挺躺这么久了,腰疼吧?”
论起来也是姐弟头回见面,南期轩年华正好却被毁容瘸腿,南燕雪还挤兑起来了。
南期轩苦笑了一声,神情空空的。
郁青临只能盼着他别丧真离性,早些想开。
泰州如今有两个南府,一是东城南府,也就是将军府,二是泰兴南府。
泰兴南府在泰州根基深,但落寞之势不可遏,东城南府则蒸蒸日上。
衙门里查黄妈妈惊马落水的案子没有多少头绪,南榕峰回了衙门复职才知道若不是*南燕雪的授意,这案子甚至都不会开始查。
他寻了一日登门想专门同南燕雪致谢,南燕雪没有见他,他也没有多话,留下了几样谢礼就走了。
南燕雪倒不是没功夫见他,只是不想掺和南家的事,她宁愿在家看着郁青临花样百出地占卜择吉,也懒得听一句南家的消息。
“太史局的黄历你不信,非要自己择吉?”
南燕雪看着郁青临‘多罗多罗’摇晃龟甲的样子,简直像个清心寡欲的小道士,更别提他还郑重其事的斋戒了三日,以求心诚。
“我没有不信,只是多番印证更稳妥些。”郁青临道。
“你昨夜还观星呢。”南燕雪觉得这小药郎真是奇妙,杂七杂八什么都会,“占卜择吉是跟义庄老师傅学的,既是守庄人,这一套东西自然得懂。但你这观星是同谁学的,竟还学得很精。”
“将军不是也会吗?”郁青临将落在案上的铜钱一枚枚排开,道。
“那是高老将军教我的,在大漠里自然要会看星相,否则同盲眼进了密林有什么区别?”南燕雪撩拨他的发丝。
“将军还记得我从前提及的那个野道吗?就是小时候,他闲来无事教我的。”郁青临终于肯提笔在黄历上圈了一个日子出来,抬首看身侧南燕雪,笑道:“十月初六癸丑日,婚嫁吉祥,而且出门在外的叔伯兄弟也都归家了。”
“好。南燕雪拽过他的腰带走出书房,又穿过横厅,走进内厅,径直走进内室里去了。
郁青临斋戒三日,南燕雪自然也素了三日。郁青临失笑,自背后抱住她,埋在她脖颈间深深嗅闻。
他如今单手就能解掉腰带上的玉扣,那袍子一荡开,掉在地上的声音像落下一捧沙。
“将军。”仆妇的声音自厅外传来时,郁青临口里正含着一粒相思豆,舌尖轻拨时只听仆妇又道:“泰兴南府来人请您回去一趟,说是南家要分家了,您得在场。”
若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外院守卫就打发了。
郁青临直起身,撩去被含吃在舌尖的一丝头发,口角还沾着涎水,却是肃声道:“让人等着!”
这一等就等了一个时辰,南家来人有两个,一个是南家的管事,还有一个仆妇。
那仆妇瞧着眼生,主家在孝期,她也没有过多打扮,但看衣料是不同的,想是魏氏身边得脸的人。
“大房如今是魏氏当家了?”南燕雪道。
“将军哪里的话,老爷的身子渐好,家中大事自然还是老爷、少爷做主,少夫人她也只是临危受命,给一些琐事拿拿主意罢了。”仆妇一副很替魏氏委屈的样子,“夫人在京中就已听过将军您的大名,到了泰兴之后碍于守孝,不好来拜会您,其实心里对您早就仰慕有加。”
南燕雪懒得听这些虚话,道:“这分家,又不关我的事。”
“怎么会不关您的事呢?”仆妇忙道:“将军可是三房独女。”
南家其他人想不想南燕雪去,她不知道,但奇怪的是,魏氏居然很想她去。
那仆妇又恭敬道:“将军一定要来做个见证。”
原来让她回去只是去做个见证而已,财产又轮不上她这个女儿,南燕雪听着真是不痛快。
南榕惠那一份已经在她这里,南燕雪还真想看看他们那些人知道这件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