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燕雪行过之处,只留有她自己的足印。
湖心长廊上也落满了雪,将军府的船只静静停在桥廊边,南燕雪正解开系在廊柱上的绳,忽然听见一点酥酥的声音,回首一看就见是郁青临正朝这边过来,身上的斗篷被风吹得摇荡,若是风再大一点,他也许会像一只无绳的纸鸢,被刮走。
他手里捧着一个袖炉,手里还提着一个炭盆,踩着南燕雪走过的足迹小跑而来,待到了近处,似乎是看出南燕雪不想被打搅,他站住了脚,道:“将军,我先把船上的油布帘子遮下来,再把炭盆放进船中就走,好不好?”
南燕雪没有说话,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不爱言语,但也不是拒绝的意思。
郁青临将炭盆安置在船中,放下了一头的油布帘,又跨上了岸,原本静谧的湖面因为他的跃动而泛起了阵阵涟漪。
“会摇撸吗?”南燕雪看着郁青临塞她手里的袖炉,问。
“会。”郁青临赶忙应道。
摇撸声吱呀吱呀,荡开的水声圆润,触目所及之处,一切都纯洁无垢。
南燕雪挑开身后的布帘,就见郁青临把着船桨望了过来,冻得手通红,鼻头红,嘴唇也红,呼气又长又浓又白,像个刚烧开的滚水茶壶。
她忍不住一翘唇,道:“就停这吧,这是个湖,就算飘也飘不到海里去。”
郁青临停下动作,两人对视良久,郁青临不知道南燕雪要什么,静待她的吩咐。
南燕雪挑眉道:“跳下去。”
“跳,跳下去?”郁青临错了一步,半个鞋尖移出甲板外。
“你不进来,可不是要跳下去?”南燕雪疑心这人是被冻傻了。
但穷小子挺抗冻,今年又是头次穿得这样暖和,一进来就忙个不停,掀开炭盆,烤起馍片、油酥、板栗、芋头和橘子,还拿出一个粗盐包,小心翼翼摆在炭盆盖上烙热。
他也不说话,像是担心说错了什么,会被南燕雪一脚踹下湖去。
南燕雪靠在凭几上合着眼假寐,船只在水上荡漾着,连她的回忆也摇晃起来。
粗盐包被焗得透彻,郁青临在手里颠了颠,觉得不那么烫人后就捧着同南燕雪道:“湖上太潮寒了,将军再敷一个盐包吧。”
南燕雪没动也没说话,郁青临轻手轻脚靠了过来,将粗盐包仔仔细细贴在她后腰上。
“今天是小铃铛生辰。”
郁青临顿住,垂眸望向南燕雪的时候,见她依旧神色平静地合着眼。
郁青临在这个角度看她,觉得像是躺在自己怀里安睡。
“那我晚上给他煮碗长寿面,捏两个寿桃包,将军同我们一块吃吗?”
他从不知道小铃铛是今天生日,甚至连辛符、小芦他们也不知道,但翠姑好像是知道的,她没说,只做了一双新棉鞋,昨日刚给小铃铛换上。
南燕雪睁开眼看他,淡淡道:“下雪天黑得早,我怕你面吃一半,瞥见外头黑了,得端着面叼着寿包往外逃。”
郁青临被她说穿了这几日的心思,顿时涨红了脸,道:“不,不会跑。”
“是吗?”南燕雪一把扯住他的衣领往下拽,郁青临支持不住,猛地一掌抵在船蓬上,船摇晃起来,水波拍打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但他还是往下一坠,唇在南燕雪腮上重重一撞。
“力气还挺大。”
南燕雪松开手,看着他跌回去,她伸手想揉脸又忍住,省得郁青临笑她自找的。
可她腮上被撞红了一团,像乱涂的胭脂,又像没被雪盖住的半萼红梅。
郁青临盯着她脸上的被撞出的血色,紧紧抿了抿唇,好像要把那点残留的触感都吃进去。
他克制,是因为他贪心,而不是因为他清心寡欲,郁青临虽然于男女之情上生涩,但对于自己的本性,他当然是比谁都要清楚的。
“我想叫将军知道,谁同您都没得比,我真不是要那些身外之物。”
“我就这样非同凡响?”南燕雪嗤道。
“惊若春雷。”郁青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玩弄风月并非他所擅长的事。
南燕雪看着他面上的红渐渐晕开,暖成一片格外诱人的粉,她别开眼看船外的雪色,只觉得越发生动,有一种正缓缓化开的晶莹之美,不似先前那样冷寂。
“将军是什么时候生辰?府里这一年都没有给您过过生辰。”郁青临另起话头。
南燕雪道:“我自小不怎么过生辰,吴氏不许我过,也就习惯了。”
郁青临将剥好的橘子递给南燕雪,又是那种很欲言又止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