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竹没怎么跟这人接触过,只晓得她名叫苗桂花,惯爱占便宜,不是很想搭理。面无表情“嗯”了声,就干脆爬上车,把背篓揽到自己身前抱着。
苗桂花捞了个空,也不觉得尴尬,看着方竹笑眯眯道:“还是你们能干,瞧瞧这菜都比别人家种得好,又多又水灵。不像我家那懒货,干啥啥不成,种的菜也干巴巴,不仅难吃得很,怕是连种都没得留。”
方竹只当听不懂她的意图,弯了弯眼睛,“城里有好几家种子铺,种子都是精挑细选的,我们今年就买了不少。苗奶奶去看看,肯定不愁没菜种。”
苗桂花早听人夸方竹大方,心想着自己这么一说,怎么也得让她去薅两把。谁知等来这么个回答。
她扯了扯嘴角,扫一眼看笑话的其他人,硬着头皮继续说:“嗐,哪儿用去县城,我看你这菜就挺好,改天我上你家去弄些种回来。”
还没说话,有跟苗桂花不对付的老人家已经开口:“你可别听她的,她一去指不定要摘多少呢。”
苗桂花沉下脸,“就你有嘴,关你什么事,要你在这儿放屁!”
“我就是看不惯有人好吃懒做,天天惦记人家的。”
苗桂花还想吵吵几句,那边另一个赶车的汉子喊她:“你还上不上车了?”
都已经交过钱,没有不上的道理,苗桂花吐口唾沫,不情不愿地离开。
“种那么多菜还扣扣搜搜的,几根豆角子真当人稀罕。”嘴里嘟嘟囔囔,却是埋怨起方竹来。
方竹听见了,没太在意,只跟帮她说话的老人家道了谢。
秦家摆百日宴那天,村里大部分人都上了山,见过他们的果园和鸡舍。这段时日隔三差五就出门卖菜,也从没瞒着人,总免不了有眼红眼馋的。
近来山上都热闹许多,时不时就有人溜达上山,跟陈秀兰套近乎。陈秀兰心情好,就摘点儿菜送人,心情不好就当听不明白那些人的暗示。
牛车上摆满了箩筐背篓,牛大爷清点好人数,吆喝一声,也驾车出发。
牛车载着东西,走得不算快,但依然有风迎面吹来,拂动鬓边的发丝,方竹不由攥紧了下巴处的帽绳。
半个多小时的路程,一直干坐着也太无聊,几个妇人又说起闲话。
牛车晃晃悠悠的,用不着停歇,超过了一个又一个背着东西步行的汉子,将他们甩在身后。
方竹到城门口有一会儿,才等到郑青云。
帮着把大麻袋重新放上郑青云的背篓,两人一道往西市去。
去菜市还有段路,郑青云主动找话说:“今天车上聊了什么?”
方竹先说了苗桂花的事儿。
郑青云眉头一皱:“别理她,下回要是再有人提这些,你就说是我做主,让她先来问我。”
方竹翘起嘴角,心情大好,“嗯,下次就这么办。”
话落她又想起那几位婶娘、老奶谈起关于郑家的事儿,犹豫片刻还是如实跟郑青云说了:“听说红英两口子最近也在闹,还动手了。”
“我也晓得,估计还是为孩子的事儿,眼下柱子哥又当爹,光宗肯定受刺激了。”郑青云似想到什么,嗤笑一声,“他这人跟大伯一个样,没什么本事,窝里横倒是在行。先前还能装装样子,如今怕是忍不下去了。”
“也不知红英怎么就嫁到这样的人家了。”郑大河、郑大江两家的人方竹都见过,唯一觉得不讨厌的就只有李红英。
郑青云摇摇头:“那就不清楚,不过你也别担心,她们家的人都不好惹,不会受多大委屈的。”
“嗯。”方竹也就随口一提,总归都是别人家的事儿,跟她们没什么干系。
两人一路说着话,总算是来到菜市这边。
城里没有树遮阴,太阳一升起就照得到,走这么一段,背篓上盖的南瓜叶子都蔫儿了。
方竹把菜倒到草席上,分门别类地放好,“幸好盖着叶子,不然菜也晒蔫了。”
“是你想的周到。”
方竹不好意思地笑笑,清嗓大声吆喝起来。就是天热,喊一会儿就口干舌燥,她只得拿过葫芦,喝口凉水润喉。
这空当,郑青云便接替她的活儿。跟着卖了这么久的菜,他如今吆喝起来,也不像以前那样一板一眼的,听着舒服许多。
两人就这么交替着吆喝,草席上的菜越来越少。
最后只剩下挑剩的一些,被晒得皱巴巴,卖相不大好。方竹直接喊两文钱一斤,被一胖大婶包圆了。
两背篓加一麻袋,林林总总也有四五十斤,虽然这时候菜价不比最初那会儿,但也能卖个三四文钱一斤,钱袋子还是装得鼓鼓的。
方竹看着郑青云把钱袋子塞到胸前放好,高兴道:“地里的菜应该还能卖两茬,到时候收完了,让地歇一歇,再种上菘菜和萝卜,冬日里也有菜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