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少暄和凌长风都沉默了。
其实他们都是一军主将,自然知道没有军令便擅自动兵是什么样的大罪。若汴京那边真的追究下来,这中堂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怕是都在劫难逃……
“诸位将军夺回湘阳城,厥功甚伟。”
苏妙漪又开口了,“从此北狄会投鼠忌器、百姓们会感恩怀德、圣上和文武百官亦会记功忘过、体谅诸位的救国之心。”
她朝堂中那些武将们恭恭敬敬、郑重其事地行了一礼,好一会才直起身,坦然道,“至于圣旨下令发兵这个误会,皆因妙漪而起,罪责……自然也由妙漪一人承担。”
“苏妙漪!”
凌长风大惊失色。
苏妙漪置若罔闻,依旧不卑不亢地望着中堂里的一众武将,“还请将军们宽心。”
她这番揽罪的话一说出口,倒是让中堂里这些高大魁梧、急着撇清干系的武将各种不自在起来。就仿佛他们这么一群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男儿郎,现在还要靠一个弱女子撑天拄地……
众人面面相觑,局势陷入僵持。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嗓音从外传来,打破了僵局,“有圣旨……汴京,下了圣旨……”
苏妙漪一愣,转过身,看清门外站着的人,她微微睁大了眼,“……祝叔?”
祝襄匆匆走进来,一幅长途跋涉、憔悴不堪的模样,他微微喘着气,走到苏妙漪跟前,神色复杂地,“东家……”
还不等他和苏妙漪说上一句,那武将便追问道,“你刚刚说有圣旨,在哪儿?”
祝襄缓了缓,“汴京一下圣旨,我就亲自带着消息赶赴鄂州。我与圣旨同日从汴京出发,可传旨的人在半道上出了岔子……他们遭遇雪崩,耽搁了时日。”
他朝一众武将拱手,“但还请诸位将军放心,圣上的确已经下旨发兵!若圣旨没有耽搁在半路,昨夜定能下达军营!”
祝襄带来的消息,冲淡了厅堂内剑拔弩张的氛围。
至少,至少有圣旨……
只是他们比圣旨早行动了一个白日。
有,总比没有好。
将领们一身冷汗地散去。不一会儿,中堂里就只剩下容玠、苏妙漪,祝襄,还有凌长风和仲少暄。
“所以你是提前知道圣旨,才写的小报,对不对?”
凌长风急切地问道。
苏妙漪不说话。
祝襄看了苏妙漪一眼,欲言又止。
凌长风看向祝襄,“祝叔……”
忽地意识到什么,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祝襄方才说,他和圣旨同时出发,他今日才到湘阳,苏妙漪能从哪儿知道圣旨的内容?
他颓然地站在原地。
祝襄闭了闭眼,亦是愁云满面,“东家,你为何……为何就不能再多等一日……只要一日!一日就够了!”
“……来不及了。”
苏妙漪低声喃喃,“差的就是这一个白日。”
昨夜宴厅上的情形她都看见了,若再晚一步,满盘皆输。
祝襄哑口无言,半晌才无力地感慨出一句,“造化弄人。”
凌长风急得焦头烂额,见容玠迟迟不出声,便将一腔火气都发泄在了他身上,“现在该怎么办?你倒是说句话啊!苏妙漪的死活你漠不关心是吧?”
容玠看向苏妙漪,终于开口,却是没什么温度地笑了一声,“我能怎么办?若我知道该如何扭转矫诏的罪名,我祖父和父亲便不会一命呜呼、命丧刑场。”
苏妙漪低垂的眼睫微微一颤,却没有抬起头来看容玠。
听容玠忽然提起祖父和父亲,凌长风顿时失语,眉宇间的怒意也随之一僵,杵在原地一时竟不知是该进还是该退。
反倒是仲少暄这个局外人,此刻却格外冷静,“其实大家也不必如此悲观。夺回湘阳城定是有功,苏老板功过相抵,想必不会重蹈当年矫诏案的覆辙。当务之急,我以为是让这场胜仗赢得更彻底些。”
凌长风愣了愣,“你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