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妙漪戏谑地看向穆兰,重复了一遍,“不能饮酒?”
当谁不知道她从前是个酒坛子似的……
出乎意料,穆兰这次竟是没露出什么心虚的表情,反而一声不吭,笑容里甚至带着些羞赧。
苏妙漪心中觉得奇怪,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却没再追问。
众人觥筹交错,一一向容玠道了声贺。
“公,公子!”
宴厅里正其乐融融,老刘头忽然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脸色十分难看,“有贵客闯了进来,非要亲自来给您送贺礼……”
端王心情不大好,抢在容玠前头说道,“打出去就是了,容府的护院都是吃干饭的么?”
“老夫不请自来,他们可不敢拦阻。”
一苍老却抖擞的声音自老刘头身后传来。
听得来人的声音,在场的男人们无不变了脸色,而女子们则是一头雾水。
下一刻,老刘头退到一边。来人大步流星地登堂入室,现身于灯烛下,竟是个尨眉皓发的老者。尽管年事已高,可老者脚下的步伐却既稳又重,看不出丝毫蹒跚,身上的织金华服也透着一股常居高位的威仪和凌人盛气。
看见那老者身上的穿着,苏妙漪心中已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面上亦是一凛。
紧接着,率先站起来的李徵便确认了她的猜测。
“楼相。”
李徵面无表情地冲孤身前来的楼岳行了个礼。
这一声“楼相”直叫满座皆惊,众人都坐不住了,相视一眼,纷纷起身行礼。
“拜见楼相。”
“都起来吧。”
楼岳摆摆手,“诸位都是容相的至交好友,不必多礼。”
众人直起身,见李徵还站着,便都不敢坐下。一个个你望我、我望你,垂手而立。
苏妙漪有些担心地回头看了容玠一眼,就见在场只有他和端王还坐着,端王眉头紧锁,而他则是低眉敛目,神情难辨。
楼岳望向容玠,“老夫不请自来,想必容相应是不会介意吧。”
容玠终于站了起来,淡声道,“来者是客。只是没想到楼相如此心急,竟都等不及下人通报,便闯了进来。”
楼岳仿佛没听到他话中带的刺,目光落至一旁,看向仍坐在座位上的端王,他微微一顿,面上刻意露出些错愕,“殿下,殿下今日竟也在容府?老臣参见端王殿下——”
江淼蓦地抬起头,看向对面脸色难看的端王。
“……”
端王搭在膝上的手猝然收紧,先是与江淼对了一眼,却又像是被烫了一下,有些匆促地收回视线。
眼见着楼岳装模作样地低身就要行礼,端王只能硬着头皮冷声阻拦,“楼相免礼。”
“多谢殿下。”
楼岳稳稳地站着,从始至终连膝盖都未曾弯曲一下。
他扫视了一圈四周,视线又停在了苏妙漪身上,浑浊的眸光微微一闪,“这位,想必就是扶阳县主的义女,如今骑鹤馆的总掌事,苏行首。”
面前这人很有可能就是派出刺客,在汴京城外对她赶尽杀绝的主使……
苏妙漪的手脚隐隐有些发凉,面上却仍是波澜不惊、不卑不亢,“民女苏妙漪,见过楼相。”
“苏妙漪……好得很,好得很啊。你的小报,办得很好……”
楼岳的口吻似是赞许,似是感慨,“常常叫老夫想起当年的梦溪斋,它倒是远远不及你这间知微堂啊……对了,苏行首年纪小,从小又生在穷乡僻壤里,应当是没听说过梦溪斋的名号。
当年啊,梦溪斋也做小报,虽不像知微堂这么红火,但也还算有声有色。可好景不长,就因为说了些不该说的、写了些不该写的,不仅整个书肆被查抄,掌柜被流放,还连累了旁人家破人亡……”
容玠的眼神霎时间变得极为阴鸷,面容也随之绷紧,好似被骤然拉满的弓弦,剑拔弩张。
就在一触即发之时,他那只青筋微突的手掌却忽然被另一只纤细柔软的手握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