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直面过江湖真正的丑恶之处……不,或者说,他直面过,但他是施暴的一方。
上官飞痛哭流涕地把他所知道的事情全说了出来……整个人浑身上下已不知被划开了多少放血用的血口子,他已变成了一个血人,方才进门时他有多么的威风,此刻就有多么的狼狈可笑!
尖利的剔骨刀在九丈萧的手指尖翻转过利落的刀花,银光在他苍白的手指上跃动,又倒映在了他的脸上,映出了那双毫无感情的漆黑眼睛。
他问:“要杀了么?”
问的当然不是上官飞。
二月霜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冷冰冰的,撩起眼皮,十分随意地扫了上官飞一眼,道:“主人的意思,杀了。”
上官飞的瞳孔骤然紧缩!
他的咽喉里发出了极嘶哑的声音:“你们敢杀我……我爹是金钱帮帮主!我爹是上官金——!”
长剑“锵”的一声拔出来,极快速地刺入了他的咽喉。
上官飞的声音戛然而止。
九丈萧利落收剑,鲜血潺潺,自上官飞的咽喉中涌出。
九丈萧瞧着这伤口,略有些出神。
与大师兄那“剑下一点红”的功夫比起来,他还……要差很多……
二月霜却没有想这许多,他自自己的怀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瓷瓶,扔给了九丈萧。
这瓷瓶里装的东西,当然就是杀人放火所必备的化尸水了。
上官飞既然死了,那很显然也没必要留全尸,浪费地方。
而现在……
二月霜转身走出这间小屋。
——他要去把撬出来的消息,告诉主人了。
——飞剑客的下落。
***
是夜,沈氏祠堂。
“九州王”沈天君,乃是昔年名满江湖的英雄人物,他的儿子沈浪,更是一代名侠,沈浪与快活王柴玉关的传奇斗争,二十年间,不断被江湖客所提起、所传唱。
但一代名侠早已出访海外,中原之中,已没有了他的痕迹。
这中原里新出名的豪杰人物,真的能被他听见、看见么?
谁也不知道……但其实会思考这个问题的人也根本就没几个。
沈浪毕竟已是过去,沈氏祠堂都已破败,半面残垣之下,是破碎的青石板、是自青石板的缝隙之间疯长的野草、是那一棵已不会再生出新叶的枯树在对着天空伸手。
一阵风突然吹过,吹来了吱呀作响的破旧木门,吹动了一缕漆黑的额发,吹拂在这个人冷硬而年轻的面庞上。
沈氏祠堂的角落里,正靠坐着一个少年。
一缕月光落在这少年身上,照亮了他的眉眼,也照亮了他身上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质。
他的鼻梁高而挺直,他的棱角分明而利落,他的双眼漆亮,宛如黑夜中的一簇寒火、又带着一种勃发而残酷的野性与生机,令人恍然之间,想到了雪地中抖擞着皮毛、蛰伏着露出獠牙的雪狼——
他的确是个过分英俊的少年郎。
而比他的容貌更出众的,则是他的快剑。
他的剑就放在他的手边一寸远,那只是一把随随便便的剑……剑身黯淡,不似一泓秋水;剑出也没有龙吟一样的声音,这只是一柄在路边的铁匠铺子里等了三个时辰打好的剑。
但就是这柄剑,已不知击败了多少名剑客!
也有不知道多少人在咒骂他……说他根本不懂武功,只是懂杀人而已!
他就是飞剑客!
快剑阿飞!
没有人知道他姓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师承何处……他就像是一匹孤独的狼,独自一人在这江湖之上流浪,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