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格也自然而然转了话题道:“对了,送我出来的那个卢家小娘子卢春,我十分喜欢,听说卢家绝妾孽,一直只拿她当婢女看待。既然如此,我能不能向卢家要了她来?连同她的养娘和舅舅,以后就做我们幽王府的人。”
鉴于君衡方才的反应,张格的语气不免添了一丝谨慎:“我是想着将来我们开府总要有自己的人手,卢家小娘子出身范阳卢氏,又自幼受教于卢氏家学,正是担任王府司闺的上佳人选。”
大周的女官体系很完善,除了内宫中的六局二十四司,太子的东宫与各个王府自然也是有女官的。
三司下有九掌:司闺、司则、司馔,领着掌正、掌书、掌筵、掌严、掌缝、掌藏、掌食、掌医、掌园。九掌之下又各有女史,辅佐王妃总领着王府内院诸多事宜。
可是身为幽王妃的张格,身边别说女官了,连个婢女都没有。说实话,她真的不知道将来要怎么做这个王妃。也不知道……君衡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还会不会让她做王妃。
张格再次垂下头,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看他:“我、我以前只是个奴婢,有许多事都不懂,要是说错了,你不要生气……”
融雪时,天是极冷极冷的。哪怕屋里烧着炭盆,却怎么也暖不透这冰了好几日的屋子。
君衡瞥见她两根冻得青紫的细白手指不住绞着自己的袍角,心里微微叹了口气,伸手过去将她揽进怀里:“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到底是什么意思,其实连君衡自己都想不明白。他在心里斟酌一番,缓声道:“我说过,你不必妄自菲薄,你从前是什么人,也不重要。在我心里……你是很好的。”
只是,那个不清不明的隐患始终卡在哪里,卡得他想进,却进不得;想退,又退不下。
每每当他觉得可能只是误会,可能是自己想多了的时候,她却又会做出一些不合常理,让人怎么想也想不透的举动,实在不类寻常女子,叫他不敢完全放下戒心。
比如这次,只是听说康王来了相州,有必要孤身一人闯出刺史府,宁肯将自己陷入险境里,也要到官衙来……打探他在做什么吗?
君衡心中摇摆,面上却分毫未露:“至于那卢家小娘子,我特意吩咐卢刺史让两个女儿都过来,本就是想给你找个帮手。”
张格惊讶抬头:“你……”
君衡见她神色,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笑了:“我怎么会随随便便放个陌生人靠近你,自然是查过的。这两个女娘虽然都在卢氏家学受教,但世家女子大多心高气傲,卢元恐难驯服于你。卢春的身份却正好,既无倚仗,又无前程,对卢家也没什么念想,断得干净才好收作自己人。”
明明是为她着想,却不知为何,张格后背突然窜起一片细密的鸡皮疙瘩,连呼吸都哽住了。
她极力掩饰住自己的神色,重新钻进他的怀里搂住他,轻声道:“是,我也这样想,卢春……更容易驯服。”
话题回到内宅琐事上,君衡的心情便放松下来,耐心地教她:“开府一事,所涉甚多。不单是你无人可用,我现在也无人可用,一切都需从长计议。但也不必为此忧虑,你是亲王妃,这天下只有你不想用的人,不会有不够用的人。若这个也不驯服,再换一个就是。”
像是被什么咬住了心脏,张格的姿态瞬间更温顺了些,柔声应道:“是……我明白了。”
君衡拢了拢她浓密细软的鬓发,犹豫一瞬,又道:“我虽已不是太子,却也并非全无倚仗,此去幽州也并不是远逐流放这么简单,自有正事要做,所以你不必终日惶惶不安,也无需挂心我的安危。”
这还是君衡第一次透露他们的处境和前路,张格很想再问清楚些,但一开口却又想起他方才的戒备,立刻又住嘴憋了回去,最后只能道:“嗯,好,我知道了。”
……
这一夜,夫妻二人自然还是睡在一处。
他们虽不能圆房,但君衡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男人,如花美眷在侧,还是名正言顺的妻子,能忍住完全不碰的只有圣人和太监。
不过自从离了公主府,君衡心里存着怀疑,张格心里存着忐忑害怕,两人同床异梦,竟再也没有过酒醉那夜的亲昵。
之后两人不是在路上就是赶路累了一天谁也没心情,好不容易君衡决定放下猜忌,张格又病得半死不活。等病好了,雪灾又来了。
算起来,距离张格表白心意已经过去了一个月,这竟才是他们第一次心无旁骛地躺在一起,可以想点正事以外的事情。
君衡忍不住慢慢靠过去……
第29章
再遇“皇嫂,别来无恙?”
男女情事是什么样的呢?
曾经牡丹了二十二年的张格对此是十分好奇的。而上次酒醉时的浅尝辄止,带给张格的感受只有一个——小黄书诚不我欺!
和喜欢的人亲吻、爱抚、耳鬓厮磨,那真的是一种醺然欲醉,让人沉迷的感觉。虽然她现在还是对深入交流有点跃跃欲试的胆怯,但那样刺激又舒服的体验对于一个牡丹来说真的蛮有趣。张格不但一直记得,甚至有点儿回味——食髓知味。
但今天君衡再次靠过来后,不知是因为白天的经历,还是因为方才他言谈间突然流露出的戒备,张格心里总觉得有点别扭。
房里熄了灯,昏暗的床帐内伸手不见五指,唯有清冷月色噙着三分寒意透窗而入,照见床帐内交叠在一起的男女。
君衡俯身吻上张格的侧脸,他的吻和他平日内敛的为人全然不同,强势且霸道,既不轻缓,也不温柔,带着十成十不容忤逆的气势,让身下的人动弹不得。
直到滚烫的唇终于离开她的唇瓣滑到耳后,张格才终于得到片刻喘息之机。君衡用唇齿厮磨她的耳后,正要咬住她的耳珠,张格却突然偏头一躲,但下巴立刻就被捏住转了回来。
“羞什么?”君衡问完见她不说话,身子也不似上次那样放松,一直僵硬得放不开,不禁一皱眉,停下动作。他想了想,探头出去点起床头小几上的油灯。
昏黄的灯光在布帘上透出模糊的光圈,张格见他半坐起身低头望过来,不觉揪住身下被褥,指尖微白——她突然想起春娘的话:王爷的宠爱是您的力量。
她是不是不该拒绝,是不是该抓住这个力量……